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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雨后天晴

已有 903 次阅读2012-1-22 03:17 |个人分类:情离情聚|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妇科病房新生儿此起彼伏的哭叫声唤醒了梅诗韵的思儿心结,膨胀的乳房急等儿子来吮吸,那年头没有吸奶器,夜晚靠丈夫帮忙吸,大白天只能躲在被窝里硬挤,或者给奶水不够的孕妇当奶妈,即使这样,梅诗韵的奶水还是消费的太慢,因为,她的儿子患的是食道闭锁加幽门肥大,根本不能进奶,在监护室靠输液为生,医生说,必须把奶水吸干挤干,否则造成回奶堵塞奶腺麻烦就大了,所以,大白天奶水膨胀时,李钢不得不将脑袋钻进被窝当吸奶器。

真假两个丈夫,一个为自己输血一个为自己吸奶,梅诗韵感到从未有过的难堪和暗喜,多少次想告诉小龙,孩子是他的,话到嘴边强咽了下去,多少次在梦里感觉吸奶的不是丈夫而是小龙,多少次四目相对愁肠百转百思不解,为什么我俩的血型是一样的,为什么人人都对自己三缄其口闪烁其词,连父亲都对自己寡言少语闷闷不乐,还一再问自己愿不愿意回上海去做月子,母亲的脸本来就长,自从自己生了孩子后脸拉得更长了,难道她不喜欢外孙子喜欢外孙女?还说小孩先天性畸形干脆送给孤儿院算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外婆,难道她不是自己的亲身母亲?尤其是丈夫,好像换了一个人,小孩未出世前对自己百般呵护,如今不阴不阳不冷不热,难道他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只有小龙单独在床边时传递给自己的讯息像户外的春天阳光明媚,还悄悄地和自己共享操场消魂的一夜,从他逼视的眼神好像已经看出监护室里的孩子应该是两人操场消魂一夜的结晶,自己的儿子成了私生子,听人说私生子比婚生子聪明,还听说一些名人也是私生子,真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宁愿背负不仁不义的骂名,将来做一个名人的母亲。

龙天翔已经悄悄去监护室探望过几次,托梦投胎的那晚,自己叫铜头快去投胎,难道铜头投错了子宫,没投到小梅的肚里?凭他的身体和体格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了验明正身,龙天翔趁护士不在的当口,冲着儿子轻唤了几声:“铜头——,铜头——,是你吗?”

突然,半死不活的儿子掀了掀眼皮,“哇——”一声大哭起来,把龙天翔吓了一跳,赶紧回身喊医生“江医生——,婴儿哭了。”

新生儿一出娘胎换了环境受了惊吓会哭,是正常的,不哭是不正常的,梅诗韵的儿子不哭,让医生急掉了口罩,家人急坏了中枢神经,新生儿迟来的哭,说明大脑神经思维开始运转,排除了先天性颅脑疾病的推断,考虑到新生儿太小,暂不能开刀,先让龙天翔回去,等以后需要时再来。

“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抽我的血备用吧。” 龙天翔救子心切。

“不行,你刚抽过400CC血,最少要过三个月。”江医生不想冒这个险。

“小龙,你先回去吧,小孩的用血以后再说,学校还等你去上课呢。”梅父不愿龙天翔不明不白的身份再引祸端,下了逐客令。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小梅那里请叔叔代转告一声。”说完, 龙天翔转身去监护室看了儿子最后一眼。

龙天翔的东至三日之行在局外人看来是英雄壮举,知道内幕的人却嗤之以鼻,尤其是妇产科的医生和护士将此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亲兄妹乱伦生了个怪胎,如果是无肛无鼻无小鸡鸡,那就成了病理学史上的空前绝后,可以放到动物园去展览了。所以,龙天翔是静悄悄的来灰溜溜的去,行走在县城的马路上,感觉自己成了过街老鼠,有无数双眼睛在指指点点,无数只鼻子在发出和夏云洁一样的哼哼声,无数只嘴巴在万箭齐发——看啊——!这个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睡自己的亲妹妹,哪家有女儿在他班里读书的算倒了霉,指不定哪天也会生出一个怪物,这样的人不配当教师,应该把他驱逐出学校。

车窗外的雨幕掀起阵阵热风,身穿蓑衣的农民散落在田间地头,龙天翔人坐在返程车上,心却落在了病房和儿子的身上,回忆三天来的油里来锅里去,失落大于得意,无趣多于高兴,唯有收获大于付出,通过梅诗韵的出身年月证实自己和小梅是龙凤胎确凿无疑,通过新生儿子的血型证实父子关系也确定无疑,然而,如此收获却叫人无颜以对,无喜可言,甚至无言相告,抛弃的亲情将永远无法相认相聚,痛断的爱情将永远不会再来,无辜的亲身骨肉将永远天各一方,车窗外的雨幕已经谢幕,龙天翔的泪幕却依然依旧,雨幕过后天地焕然一新,泪幕过后却是天地混沌一片。

长途车经过芜湖,龙天翔不敢下车去妻子那里,只能擦肩而过,因为,如此壮举是不能告诉她的,如此暧昧的关系是更不能让她知道的,就跟传说中的历史人物吕不韦对秦始皇只能称帝不能认子一样。该隐瞒的还是要隐瞒,该烂在肚里的还是要烂在肚里,谁叫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发昏种下了一颗不该发芽的种子,埋下了一颗不知什么时候会引爆的定时炸弹。

芜湖,在中国只能算一个中等城市,当年,除了赭山和镜湖公园算一道城市亮点,能留给龙天翔记忆中的还有儿时的遗忘,那年,全家去芜湖看望外婆外公。印像中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供回味的乐事和趣事,唯一能记起的是,母亲一手抱着二弟,一手夹着包裹,其余的人也手提小包尾随在后,上船坐车,再下船再坐马车,像逃难的架势,也像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大地上的民工潮,很壮观,又很无耐。

读大学期间,龙天翔很想故地重游,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却无法唤起淡漠了的儿时记忆,故地已无故人,不去也罢。所以,芜湖成了龙天翔从儿时到青年的不解跨越,自己几进几出芜湖,却始终是个过往客,要想成为常住客,必须尽快调动,于是,龙天翔临时决定不回学校,再转车去县文教局,决心采用软磨硬泡的手法决一雌雄。

求人办事热面孔贴冷屁股,龙天翔不仅需要热面孔,还需要厚脸皮,因为,人一旦到了豁出去的时候,就不讲脸面了,就不要脸了。龙天翔打听到下午局长们开工作例会,提前到了会场静坐示威。

“龙老师,我们要开会了,请你离开一下。”秘书下了逐客令。

“我找局长解决调动,我的情况特殊。”

“咦——,龙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快走。”古局长跨进会议室把脸一沉,语气中透出不耐烦。

龙天翔知道触犯了龙颜,不要脸的意志似乎动摇了几秒钟,屁股刚要离座,闻讯赶来的蒋股长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着龙老师大喊大叫:“你干什么!还从来没见到像你这样的老师,真是无法无天了,到我办公室去。”

龙天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犟人,蒋股长狐假虎威地大喊大叫成了回音壁,不仅没把龙天翔吓跑,反而激起龙天翔的破釜沉舟,身体往椅背靠了靠,两臂交叉,双目紧闭,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些个局长股长们开天辟地头一回遇到这么不驯服的下级,权威受到了挑战,面子受到了奚落,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失了法度,就像床上爬了个刺猬——无从下手。于是,局长工作例会在多了一个旁听者的情景下开始,一场人性与官场的角逐拉开了帷幕。

“笑话,天大的笑话,”古局长的开场白义愤填膺,“各位,我们文教局遇到了历史上的前所未有,”说话时古局长朝龙天翔扫了一眼,“我看,今天的会议内容要临时变动一下。”

古局长自从在陈医生家碰见龙老师,已经在酒桌上表态过,即使他同意放龙老师走,人事局亦未必会放他走,在当时,不过是官场上的一句托词,没想到,龙天翔突然大闹天宫,把金箍棒直接挥到了自己的龙椅下,刚才进门的训斥和开场白其实是故意以正视听,故意说给手下人听的,内心是不谋而合的双簧,正好借此机会落个人情把这个得罪县委书记的刺头早点推走算了。

麻副局长擅长察言观色,见古局长没将龙老师撵走,怀疑是他俩预先安排好的,所以,推了推眼镜架,为领导解忧排难:“是啊——,今天的会议内容是要临时变动一下,先把眼面前紧要的事情解决掉,否则······。”说完,用手指了指龙天翔。

另外两个副局长见风使舵“是啊——,是啊——”地附和着。

“小宋,去把小蒋叫来,我们临时研究一下龙老师的调动问题。”

龙天翔的软磨硬泡立竿见影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于是,得寸进尺:“各位局长,今天的冒犯是不得已,因为,我的梦魇吕老师可以证明,我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要是这学期不解决,我下学期不上班了。”

“龙老师,你这话有问题啊——,你是在要挟领导。”

蒋股长进了会议室,瞪眼望了一下龙天翔,寻思,怪人,真是怪人,不,是癞皮狗,竟然闯宫得逞,以后再有别人效仿那还了得,自己一定要为领导站好岗把好关。

“龙老师,你回避一下,我们现在先研究你的问题。”古局长做事很讲究策略滴水不漏。

龙天翔假装不情愿的样子,起身慢吞吞地踱出会议室,站在门外听候佳音。

十分钟过了,会议室的门没有打开,一刻钟过了,龙天翔感觉等了一个世纪,漫长的叫人心虚心慌心急,二十分钟过去了,门吱嘎一声开了,蒋股长脑袋伸出门外的一刹那,龙天翔的心凉了。

“你跟我来。” 蒋股长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蒋股长一进办公室,将文件夹狠狠朝办公桌上一摔,端起茶杯咕噜咕噜猛灌几大口,抽出一支烟点上,猛吸几大口,才想起有话要飙:“算你狠,我小瞧你了,上下夹攻,你真会玩手腕。”

龙天翔没有支声,也不好支声,因为,辩不出是福是祸,就像疑犯判决前的一刻,除了忐忑还是忐忑。

蒋股长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二十分钟的会议里,他妈的,一开始以为是让自己起草对龙老师的处分意见稿,心里暗暗得意,计划着晚上如何向丁局长汇报以博取他的欢心,谁知是研究龙天翔的调动事项,自己以为是局长们惯用的过过场伎俩,因为,按照以往惯例,需要调动的教师,局长们都会事先跟自己打过招呼的,今天是被龙老师逼宫无奈,估计也是过过场,所以,大刀阔斧狠批了龙老师一顿,然后,再强调本县外语教师如何稀缺,一个萝卜一个坑,比当下农民的青黄不接还要青黄不接,一天不吃饭饿不死,一节课没教师上堂就会乱哄哄,就会和“文革”初期的无政府主义一样闹翻天,就会······。

“你说的这个我们都知道,”古局长打断了蒋股长的侃侃而谈,“龙老师的梦魇情况你了解多少?”

“这个······这个不清楚。” 蒋股长不明白梦魇是什么,只能实事求是回答。

“龙老师的情况比较特殊,看来不能按照常规出牌,你去核实一下,住在他隔壁的吕老师曾经跟我反映过。”古局长不露声色巧妙地下达了指示,最后还强调了一句,“现在中央提出要实事求是,我们的工作方法也要转变思路,原则性要讲,灵活性也要跟上。”

“对对,要不是情况特殊,龙老师今天也不会如此嚣张,搞得我们如此被动。”麻副局长像林彪紧跟毛主席一样寸步不离。

······。

“龙老师,你的梦魇是怎么回事?” 蒋股长开始了核实。

龙天翔实事求是如实陈述了一番,最后,还不忘强调了一句,某晚上自己狂叫时小弟的手被咬了一口,至今还有一块疤······。

“好吧,鉴于你的特殊情况,局长们松了口,这是你的造化,不过,光有文教局同意没用,还要有芜湖市教育局发来商调函,我们才能发调令。

“什么?一个普通教师的工作调动怎么像关公过五关斩六将。” 龙天翔足实被蒋股长吓傻了。

“哼——,你以为是上街买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蒋股长还在继续吓唬龙天翔,而且故意暗示一个钱字,货就是调令。

出了文教局大门,龙天翔被午后的阳光照的睁不开眼,雨后地面的湿气卷起阵阵热浪,龙天翔满怀信心地预期,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夫妻团聚了,于是,转身朝县医院走去,因为,陈医生说过他在人事局有熟人,可以帮忙打通关节。

然而,冤家路窄,龙天翔在去医院的半道上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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