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栏目停服公告
因网站改版更新,从9月1日零时起美国中文网将不再保留博客栏目,请各位博主自行做好备份,由此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歉意,同时欢迎 广大网友入驻新平台!
美国中文网
2024.8.8
||
兰若英醒来已是半个月之后,先是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再是张了张嘴,随后是从遥远的天边传进耳膜的一声声轻唤——小兰子,小兰子,阿弥陀佛,你总算醒了——。是谁在喊自己,是母亲?不是,母亲从来不叫自己小兰子,哪是谁?随后又听到一声惊呼:“医生——,病人醒过来啦——!”
“医生?”兰若英听到医生两字,散落在旷野里的意识被拉了回来,家里怎么会有医生?模糊的记忆中只有父亲暴怒的脸和手臂的一扬,然后……然后是冲出家门去找龙哥,再然后就不知道了。
兰若英竭力想睁开眼睛,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龙哥在不在自己身边。眼睛启缝的一刹那,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片的中间有一只大蜻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蜻蜓,只有翅膀没有身体,更没有头。然后,自己的眼皮被人翻了一下,奇怪,是谁这么放肆,这么无礼,随随便便翻人家姑娘的眼睛,然后,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在唧唧咕咕,然后,又听到像母亲的声音。
“小兰子啊——,你爸快要下班了,你肚子饿吗?”
声音很亲切很温柔,但是,自己只听懂“小兰子”三个字,其余的话似懂非懂,不是老家的话音,这人是谁?是医生吗?兰若英再一次努力睁开眼睛,啊——,刚才看到的大蜻蜓原来是吊扇,突然,一张陌生的脸伸到自己面前,是个中年妇女,笑的很慈祥很耐看,而且,这张脸似曾相识,笑脸又开始说话了,说了一长串,能听懂的还是小兰子,还有闵浩,闵浩是谁?呃——,对了,他是农具厂的上海知青,难道这个女人和闵浩认识?接下来听到最多的一句是——我是闵浩的姆妈。姆妈是上海话里的妈妈,培训时经常听上海籍女服务员挂在嘴上,看来,这个女人是闵浩的母亲,怪了,自己的母亲不在身边,怎么变成了闵浩的母亲?
随着意识的清醒,兰若英不清楚的问题越来越多,自己的头和半边脸被什么东西包的紧紧的,鼻孔里有东西在一动一动,还有一副架子,上面挂了两个瓶,有一根细细的管子垂下来,身边还有几台机器,有一闪一闪的红灯和绿灯,还有像波浪一样滚动的曲线以及上上下下乱画一气三角线,呃——,还闻到一股气味,和县人民医院是一样的,自己怎么会在医院?而且这个医院在上海?
“阿姨——,我怎么会在医院里?我的家人怎么没在?”兰若英最想搞明白的就是这两个问题。
“你被车撞了。”闵浩母亲听懂了第一句,第二句没听懂。
被车撞了?什么时候撞的?龙哥知道吗?他怎么不来?兰若英想着想着头开始发胀发晕,难道自己的头撞破了?会不会脸也撞破哪?好像一条腿动不了,是哪条腿?呃——,是右腿,呀——!左臂也动不了。一挂泪水沿着眼角流进了耳窝,跛子的形象跃入兰若英眼帘,自己曾经嘲笑跛子是路不平,今后自己也要成为路不平,早知如此,跛子配跛子,两个跛子成一对,谁也不吃亏,兰若英的心在绞痛,情哥哥肯定不会要自己了,一个死字蹦入脑海。
太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映照在病房一角,许多张不认识的脸在朝自己打量,他们的窃窃私语自己听不懂,但是,从他们嘴里发出的“啧啧“声像没有国界的音乐让自己洞若观火,翻译过来就是——可惜啊——三个字,再把这三个字延伸一下就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成了残疾破了相,今后怎么办?
父亲的到来,亲情的迟滞,使兰若英压抑在心头的一万个怎么办顿时化作倾盆大雨,父女相拥相抱的一刻,血浓于水让周围的病友和家属不忍相对,闵浩母亲递给兰若英的手帕已湿了大半,兰父这才想起身边这个未来的亲家母,抬起颤抖的胳膊,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嗫嚅着嘴唇告诉女儿:“娃,她是闵浩妈,这半个月全靠她在照顾你,闵浩他先回去了,是他和我一起送你来的,娃啊,咱家遇上好人哪,你也遇上恩人哪。”
兰若英听着听着头开始疼起来,父亲的话中有话自己不愿听也不想听,兰若英的记忆开始回放,母亲的欺骗,父亲的一巴掌,才使自己落到今天的下场,自己的身是父母给的,但是,命是我自己的,你们想我的命,就要还我的生,生和命是连在一起的,没有生就没有命,自己要的生是自由的身体,自由的婚姻,没有这两样,自己宁愿不要命,兰若英开始绝食。
兰若英的绝食,吓坏了兰父,本来已经在闵浩叔叔宾馆做的差事只好停下来,先用鼻管饲食,再吊生理盐水,钱花光了,连自己的老命也要搭上了,兰父已在偷偷卖血,恩将仇报,恩将仇报啊!女儿的不忠不孝不义让自己的老脸丢尽,兰父决定停止治疗,马上回安徽。
“小兰他爸,不行啊!女儿治病要紧,你就依了她吧,我家闵浩有那个命没那个福,强扭的瓜不甜,你也尽了心尽了情了,我们不怪,我回头写信告诉儿子让他再找别的姑娘。”闵母代替儿子把话讲死讲实是不愿背命债,更不愿背无妄之灾,自己辛辛苦苦半个月,全是儿子的寄托,现如今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自己名也没图到利也没享到,权当是做了一次活雷锋。
闵母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另外的想,这算什么名堂,又出钱又出力,到最后是出力不讨好,出钱不得利,这样的媳妇送给我也不要,闷着气下楼梯,一脚踏空,摔得头破血流。
这件事被一位护士的爱人知道了,向总编汇报后,在报上作了大肆宣传,一时间,《人间处处有温暖》家喻户晓,前来探望的市民和记者络绎不绝,人们越是对闵母的赞扬,越是对兰若英人格的鞭挞和讽刺,善与恶,美与丑的人性大讨论一浪高过一浪,兰若英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人心都是肉长的,兰若英心中的冰山被融化的最初并非是受了闽母活雷锋的启迪,而是父亲的卖血,同病室的病友加上素不相识的好心人热心人纷纷解囊相助,人们在痛斥兰若英不忠不孝不义的同时,还是给予了最大的同情和关爱,一时间,《人间处处有真情》姊妹篇又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一场爱情与亲情孰重孰轻的大讨论像电视连续剧播了一集又一集。
与此同时,人们又将视线投入到兰若英向往婚姻自由的大讨论中,那位记者以敏锐独特的视角不失时机地又推出一篇《人间处处有芳草》姊妹篇,为女性的婚姻自由大肆渲染,以至于成了若干年后性自由性解放的冲锋号。于是乎,那位记者名噪一时,没几年,自己的家庭成了性自由性解放的样板戏。
兰若英徘徊在爱情与亲情的十字路口,每天以泪洗面,不忠不孝不义的骂名像三把利剑刺穿肺腑痛不欲生,在亲情面前,兰若英不得不放弃绝食,但是,也不愿妥协成为闵家的未来媳妇。她还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自己心中睁眼无法忘掉闭眼就会想起的龙哥,四年的情丝爱藤能说断就断吗,能说离就离吗?能说分就分吗?龙哥亲口答应要娶自己的,自己是他的小猫咪,小兰花,他说没有自己,他的生命会枯竭,他的人生将灰暗。情哥哥,你答应去看我的,你知道我被车撞了是吗?我是为你而撞车的,你怎么不来看我哪?人家闵浩的母亲来照顾我,你的母亲怎么没来哪?
几天后,兰母和闵浩同时出现在兰若英床头,母亲带来的消息像晴天霹雳,原来母亲骗自己找个上海婆家的当天,情哥哥和夏老师已开了结婚证,原来自己被车撞的当晚,情哥哥已经和夏老师洞房花烛夜,同床共枕欢度良宵,同室病友的收音机正在播放越剧《红楼梦》哭灵
……,
我为你是睡里梦里常想念。
好容易盼到洞房花烛夜,
总以为美满姻缘一线牵,
想不到林妹妹变成宝姐姐,
却原来,你被逼死我被骗!
……。
兰若英听不懂歌词,然而,凄惨委婉的乐曲已将她的美好愿望彻底碾碎,一股复仇的烈焰在胸中熊熊燃烧,当兰母讲述带人去砸了龙老师宿舍的门窗后,兰若英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冷冷的说了一句:“应该把他杀掉。”
兰若英的一句“应该把他杀掉”轻若游丝,却让在场人寒毛直竖,兰若英接下去的一句话让闵浩几乎昏倒。
“你把他杀了,我答应嫁给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