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龙天翔睡眼朦胧从床上爬起来，本想计划去文教局找蒋股长联系工作调动的事情，昨晚听了古局长的一席话，已经心灰意冷，感觉自己的调动被人事局判了死刑，除非那个大舅子不当人事局长，除非那个大舅子意外死亡，自己才有被解放的一天。

辞别时，陈医生劝慰了龙天翔一番，调动的事要慢慢来不要急，请龙天翔有空去他家帮两个女儿辅导英语，还说他在人事局有熟人，到时请熟人铺铺路子。

龙天翔上车时，听到有人在向自己打招呼：“龙老师，坐我这里，有空位子。”

龙天翔举目一望，是卞丽娜，上次帮陶美娟带儿子时，龙天翔在公社遇到过她，。

卞丽娜不愧是公社妇女主任，讲起话来滔滔不绝，看到她，龙天翔就会想起插队时公社妇女主任作报告手拿香烟敞开对襟的棉袄吐沫横飞的情景，龙天翔暗暗为卞丽娜担忧，若干年后，她会不会也是手拿香烟敞开对襟棉袄吐沫横飞地作报告。

卞丽娜招呼龙天翔是有事情跟他谈，因为，她在县妇联摸清了给报社写信人是龙天翔，所以，异常兴奋：“龙老师，你这一炮开的好，救了我的急，你一点要帮我。”

“你管妇女工作，我能帮什么忙？”龙天翔以置身度外的口气回了一句。

“你不知道，农村里包办婚姻遍地都是，不少小丫头和兰若英一样寻死觅活的，你……。”

“慢，你说兰若英是自杀？！”龙天翔打断卞丽娜的连珠炮。

“不是自杀是什么？”

“不对呀？她的包办婚姻已经解除了，为什么还要自杀？”

“问题就在这里，一个包办婚姻解除了，又一个包办婚姻出现了。”

“你说兰若英？”龙天翔追问了一句。

“不是她是谁？”

龙天翔忽然想起叶丽芳说的那个农具厂上海知青小闵，难道这是真的，兰家又把小兰强配给小闵啦？龙天翔似信非信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

“嗨——，我是干什么的，这种事还能瞒得了我？卞丽娜说话的口气有点神通广大的味道。

龙天翔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兰想自杀，为什么上次包办婚姻没自杀，而这次要自杀呢？龙天翔将自己的疑惑请教自诩神通广大的妇女工作专家。

“这还用问么，第一次包办婚姻是当县委书记的儿媳妇，嘴上不情愿，心里肯定梦寐以求，被你一揭发，好事成了坏事，她的父母担心当地没人会娶她，怕她嫁不出去，才找了个无权无势的上海知青，小兰肯定不愿意，以死抗争，你说我分析的透彻不透彻？”

龙天翔将信将疑，心想，如果按卞丽娜说的，小兰应该来找自己，再叫自己帮她想办法解除包办婚姻才对呀！没必要自杀，想到这里，龙天翔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陷入沉思。

“嗨——，你在想什么呢？”卞丽娜见龙天翔在想心思，觉得自己的分析还没到位，又开始神通广大起来,”我再透露一点信息给你，据可靠消息，那个小兰和一个有妇之夫发生过性关系，怕丑事暴露无脸见人才自杀的。”

“啊——？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龙天翔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你怎么会知道，她又不会告诉你的。”卞丽娜明显觉得龙天翔的不打自招有点滑稽，有点可笑，“人家女孩子的秘密怎么会让你知道。”

龙天翔不敢再多插嘴，生怕话多必失，祸从口出，继续听着卞丽娜的分析和评论：“西桥公社像小兰这样的事例就有好几起，你帮我在报社再呼吁呼吁，我让她们来找你，县妇联已经将这个任务作为今年的头等大事来抓，我们西桥是个点，过两天地区也会来人。”

卞丽娜越说越有劲，全然不顾龙天翔的面部反应，还继续陶醉在自己的工作成就和仕途的辉煌之中。

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脸，一片光亮射进车窗，却无法驱散龙天翔心头的雾霭，卞丽娜说的有妇之夫是谁？是指自己吗？不会，不可能指着和尚骂秃子，是小闵，更不可能，哪会是谁哪？难道小兰和自己一样，也在脚踩两条船？还好自己没被她的宽衣解带丧失理智，还好自己的龙根没进入她的无底洞，否则，自己就成了间接谋杀者，自己的一生和灵魂将无法洗清罪孽，一个为自己疯，一个为自己死，自己真要入土难安了，自己已经背了友情债，不能再背爱情债了。

车到站，卞丽娜还在意犹未尽，邀请龙天翔去公社再具体谈谈工作思路和方法，再向公社党委书记汇报一下。龙天翔本不打算去的，听卞丽娜提到公社党委书记，心咯噔一下，自己来到西桥公社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去拜访他，倒不是自己有意要去巴结权贵，而是孙老师特地关照的，因为他俩是一个派，龙天翔向来对帮派不感兴趣，你斗我斗，尔虞我诈，但是，出于礼节，还是去拜访一下吧。

党委书记是退伍军人，姓丁，人称丁大个，身高一米八，腰板挺直更显得像《白杨礼赞》茅盾笔下西北高原白杨树，丁书记随便问了一下龙天翔的工作生活情况，当他知道龙天翔就是那个坏了县委书记亲事的举报人时，不说钉也不谈卯，支支吾吾得过且过，并且对卞丽娜的工作思路也不置可否，相反，一再强调当前妇女工作的重心是搞好计划生育。卞丽娜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有点不服气，扯虎皮当大旗，用县妇联压丁书记，让丁书记下不来台。龙天翔一看架势，借看手表为由，说自己还有课，赶快溜之大吉。

出了书记办公室兼卧室的门，一个拐弯进了陶美娟家，补上第一次上门答应的给他儿子买糖的口头人情债，郝敏一见龙天翔像星星盼月亮，叔叔—叔叔—叫个不停，吃了糖甜了嘴，叫的更欢，叔叔好——，好叔叔——。

自从那次代陶美娟管了一天郝敏之后，小家伙见到龙天翔就不再认生，过目不忘，还知道叔叔是当老师的，管很多大哥哥大姐姐，还记得卤鸭很好吃，还想跟叔叔去学校吃卤鸭。

陶美娟的调动还在进行，言谈中不免流露出几许无奈和无助，尽管自己是事业单位编制，户口可以进马鞍山，但是，落实工作单位难，哪个单位都是人满为患，人浮于事，恨不能调走几个才好。

结过婚的人在一起多半会谈夫妻之间的糗事，反正旁边无其他人，郝敏又听不懂，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要怎么糗就怎么糗，多半是陶美娟说龙天翔听，因为，龙天翔把陶美娟看成自己的姐姐，所以，不敢放肆。陶美娟有些倚老卖老，说话少有顾忌，从话语中龙天翔听出他们夫妻之间的性生活不是很和谐，而且觉得陶美娟是属于性冷淡一类，估计是结婚太晚了，过了性旺盛的年龄，根本谈不上性高潮和性快感，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其实，陶美娟是个美人胚，三十好几的人，面白肌嫩，大S型的披肩长发密而黑光而亮，一件琵琶钮蓝色罩衫，一条摩尔登薄芙尼黑长裤，更显身姿绰约，阿娜多姿。为此，一到西桥就成了万众瞩目，其中，牛老师像蚂蝗一样紧紧叮上了她，白天叮晚上叮，像一条忠实的藏獒，陶美娟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在陶美娟嘴里，牛老师简直就是一条正在发情的公狗。

陶美娟一边与龙天翔闲聊，一边在教郝敏识字，太阳的太，太阳的阳……。

陶美娟身在公社，消息灵通，全公社每一所学校发生的事情都像现代网络一键皆知：“龙天翔，你知道吗？镇小学一个女教师和自己班上的一个男学生睡觉。”

“啊——？！有这种事？” 龙天翔的“啊—”，一半是对那个女教师，一半是对妻子的莫名言状。

“学生家长正在找她，说她诱奸学童，不配当教师。” 陶美娟说话的口气鄙视中暗藏着幸灾乐祸。

出门一天了，太阳露脸了，龙天翔突然想起被妻子尿湿的被单和棉花胎要晒一晒，赶紧起身告辞。

龙天翔刚踏进校区，鲁老师慌慌张张地大叫：“龙老师——！不好啦——！你的宿舍门窗被砸坏了。”

“什么！？门窗砸坏了？是谁砸的？” 龙天翔觉得自己没有冤家，怀疑是砸错了。

“就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漂亮姑娘的家人，康校长说等你来了就去他家。”说完递给龙天翔两封信。

龙天翔感觉一阵头晕，赶紧向康校长家跑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