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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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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婚姻契约的两个小红本经历了好事多磨终于磨到了手,夏云洁在拿到小红本的一刹那情不自禁道:“我俩是夫妻啦?!这么快!”
夏云洁没想到真要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会这么简单,这么快,比报一个户口还简单,比上一次厕所还要快,两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一个本子上,而且是并排的,而且有一圈大红印,好像很神圣,但是一点也不神秘,好像很庄严,但是一点也庄重。总之,体会不到婚姻到来时那一刻灵魂的激荡,心灵的震颤以及爱的甜和情的蜜。站在自己身边的就是名副其实的丈夫了,丈夫?多么生疏多么乏味的字眼,为什么不叫情夫哪?夏云洁偷偷朝丈夫望了一眼,想看看此时此刻的他在想什么,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对妻子这个字眼也有不同的见解和看法。
龙天翔感觉自己是个陪绑着上刑场的无期徒刑,可笑啊!自己一边在奋笔疾书为兰若英砸碎包办婚姻的桎梏,一边在吞噬着被动婚姻给自己带来的木然和绝然,悖论啊!一个人怎么会同时出现在正反两个漩涡的当中,荒唐啊!自己怎么成了100年后的贾宝玉,眼看着林黛玉离自己而去,留下的是一个身世显赫的格格,《红楼梦》哭灵唱段中的“金玉良缘……”在耳底回荡,小兰花,此时此刻你在哭还是在笑,你能感应到吗?
主任在写他俩名字的时候心头闪过一丝不祥,一个是云飘浮不定,一个是天无边无际,除非将他俩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改成谐音的“吉”(洁)和“祥”(翔)才能如意。但是,主任不是菩萨,主任是中共党员,党员不能相信迷信,而且,这两个教师太不懂礼数,就是不发喜糖也该发一支喜烟吧,自己也可以为他们贺贺喜,看来上海人不懂规则,自己得早点为他俩准备一份离婚证才解气。
两人各自揣了一本小红证书在身上,一根无形的链条将他俩栓住了,他俩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想蹦也蹦不掉了,然后继续夫唱妇随,买碗购喜糖喜烟,就像天底下所有的新人一样走完必走的程序,让自己感到体面和光彩,让局外人感到是像那么回事。
为了表示庆祝,也为了回馈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俩计划国庆节借牛老师家摆两桌,但是,天公不作美,国庆节前一天大雨如注,一夜的雨水将泥路泡酥浸烂,龙天翔不得不拽起夏云洁胳膊一步三趔趄艰难跋涉在婚姻的泥泞小道上,到了街市,青石条路面更是湿滑,夏云洁的高跟鞋成了冰上芭蕾舞,龙天翔几乎是半抱着夏云洁踯躅而行,喧闹的早市吆喝声不断,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秋风一起,蟹肥膏腴,从东湖里捕捞的大闸蟹个个张牙舞爪像“四人帮”,一元一斤,肥硕的河虾条条如大拇指,六角一斤,这些带壳的美味佳肴当地人是不吃的,嫌骨刺多油水少,他们喜欢鸡鸭鱼肉。
“小龙,我们还要买些肉吧。”夏云洁提醒了一下丈夫。
“我们外乡人买不到的,都被当地熟人买光了。”龙天翔未加思索回了一句。“那怎么办?”夏云洁喜欢吃肉。
“我们出来时,学校旁边一家农民好像在杀猪,我听到猪叫声了。”
“是吗?真神,你连杀猪声都听的出来?”
龙天翔笑而不答,惹急了夏云洁,才慢条斯理娓娓道来。
农村有个规矩,谁家杀猪要请吃杀猪饭,龙天翔插队第一年腊月初那些天和小马成了各家桌上客,吃了东家吃西家,有时一天吃几家。肥肥的肉剽,咬在嘴里“吱吱”响。龙天翔喜欢看杀猪,雪亮的尖刀,一刀下去,血喷涌而出。杀猪佬用一根竹筒插入刀口,嘴对着竹筒的一头用劲吹,吹得猪身鼓起来,就像吹气球一样,再将洞口堵死,然后,烫猪刮毛开膛破肚,取出白花花的猪油,老乡叫板油,装满一大碗,撒上白糖,杀猪佬当场吃个精光。
那几天,满村都是猪的嚎叫声,听上去既热闹又凄惨,既兴奋又恐怖。龙天翔听说牛被杀前会淌眼泪,不知是真是假,但是,猪肯定没有淌眼泪。在农村五年,龙天翔没有看到杀牛,也没有吃到一片牛肉,老乡说耕牛受法律保护,除非是病死和老死才能宰杀。
龙天翔不会杀猪,但是,会宰狗。
插队一周年聚餐,主菜是狗肉,用绳套套住狗脖子,绳的两端各一人,像拔河一样,用力一拉,狗性复土,狗脚不离地半天死不了,小泥鳅借来一把榔头,对着狗的天灵盖猛砸数下才一命呜呼,然后,剥皮开膛。一个小时后,狗肉的香气四处飘逸,一条三十几斤的大狗被12个西伯利亚饿狼一餐吃光。
龙天翔兴致勃勃大谈杀猪宰狗,对夏云洁来说,与其是在听故事,倒不如说是在经受精神的折磨和肉体的摧残,再也不提买肉的事了,却将注意力转向了铁匠铺,“叮当叮当”的敲铁声让她驻足难移。
“这有什么可看的?”龙天翔产生了疑惑。
“书上说天底下有三种最苦的活,打铁也在其中,你知道还有两种是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上政治课说给学生听听蛮好的。”
“政治课上还讲这个?”龙天翔的疑惑越来越深。
“让学生把书读好,就不用干这三种苦活了,教育要有针对性么。”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还有两种是撑船磨豆腐。”
“嗨——,看来你肚里的墨水还真不少。”
“听我妈说的。”
“呃——,对了,你家里的信写了没有?”夏云洁听丈夫提到妈,猛然想起应该把结婚的事告诉婆婆了。
“昨天听你像杀猪一样的哭,谁有心思写。”
夏云洁想反驳两句,一想算了,已经是正式夫妻了,要吵回家吵,所以轻轻提了一句:“把我俩结婚的事告诉你妈,春节把喜事办了。”
“知道了。”
回到学校时,龙天翔特意去了杀猪叫的农家,果然如他所料,刚杀的猪肉还在冒热气,还在起泡,猪腿上的肉还在跳动,夏云洁吓的不敢看。肉价和供销社一样,七角六分一斤,称了五斤,他俩一共花了十元左右备齐了各种荤素菜,大家一起动手,女的洗男的烧,忙活到中午12点才搞定。
三个小时下来,两人喝醉,夏云洁差一点被灌醉,因为大家没有见到过酒量如此大的女人,一起起哄称她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夏云洁越发不能自恃,好像自己应该是酒桌上的花魁,群英中的荟萃。龙天翔天生不会喝酒,脸比关公还要红,知道酒力不胜,趁酒酣耳热之际向在座的各位作揖拜谢,感谢诸位到场捧场,然后,拽起还在和牛老师斗酒的新娘子离席归家,耳后还传来牛老师的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洞房花烛夜,夏云洁一边做爱一边泪流满面,丈夫从自己的身上费力滚下来后才知道贴身肉搏已结束,应有的快感却荡然无存,夏云洁知道自从与小龙的贞操之辩后,小龙的温柔越来越少,抚爱越来越稀,有时感觉自己成了电影《望乡》中的阿琦婆,自己越是有负罪感越是在耻辱的泥淖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多少次萌发过像自己的母亲在教堂向神甫忏悔一样和盘托出,多少次母亲的在天之灵向自己发出警告—女儿啊——!不能告诉小龙,上帝能原谅你,但是,做丈夫的是绝不会原谅的,你就将错就错吧,要赎罪也只能等来世了。
龙天翔知道妻子在流泪,以为这是女人在正式成为他人妻时的必然反应,可能是永远告别姑娘伤怀流泪,也可能是兴奋和激动喜极而泪,他不想问也不愿说,因为,女人的心思是最难猜的。
好事结束后,他俩都感到身心疲惫,一个是身的疲,一个的心的惫,早早熄灯睡觉,第二天龙天翔要送夏云洁回芜湖。
天没亮,夏云洁悄悄起床,先换下内裤,再从箱子里取出一根床单铺在床上,由于脸羞心慌,碰醒了丈夫。
“啊——?天亮啦?”龙天翔支吾了一声。
“没有。”
“那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我……。” 夏云洁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龙天翔翻个身想搂抱妻子,感觉床单高出一层,用手一摸,底下凉凉的,湿湿的,跟自己小时候尿床是一样的,难道自己尿床啦?不对呀,濡湿的地方不在自己的屁股下,在妻子的屁股下,这是怎么回事?
“喂——,云洁,你尿床啦?”
夏云洁知道想骗也骗不过了,只能一五一十坦白,老老实实交代,还将自己在大学时的尿床以及龙天翔为自己打包捆箱时问自己怎么有这么多床单和棉花胎的事一股脑儿讲了出来,特别强调自己自从和龙天翔做爱后尿床明显减少作了渲染,目的是想叫丈夫尽快把调动的事办好。
龙天翔听了妻子的苦衷,也将自己梦魇的痛苦宣泄了一番,一对冤家夫妻通过隐私的交流,感觉从未有过的理解和包容,一个为了能减少尿床,一个为了能避免梦魇,两人更为了补偿分别后的性饥饿,认认真真实实在在地相拥相抱滚作一团,刚铺上去的床单又湿了一片。
屋外的雨还在下,“喔喔喔—”一声声公鸡的打鸣从附近的村庄传来,夏云洁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将丈夫抱的紧些再紧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