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中学没有办公室，宿舍就是办公室，龙老师上完课回到宿舍，心还在兰若英身上，不知道昨晚她在姨妈家会说些什么，让她回家前来自己宿舍吃中饭，然后送她上车，她会不会来，虽然小夏已经答应会和小兰好好相处，会不会是口是心非，到时再冒出一句烫死蚂蚁的话，或者冻死兰花的语，小兰再来个夺路而逃怎么办？嗨——，一个男人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必死无疑。怪不得在母亲和媳妇之间的男人叫三夹板，已经是一家人了，婆媳矛盾还是像千年的痂癣，越挠越痒，越痒越挠，龙老师开始后悔自己玩的这把火会把自己烧焦烧烂烧死。

难熬的时刻终于到了，兰若英在她的姨妈陪同下提前到来，这让龙老师大吃一惊，连忙让座倒茶，像接待贵宾一样，龙老师首先观察了一下兰若英的神情，比昨天明显舒展，心里有了谱，再看她的姨妈，四十开外的年纪，已是皱纹半张脸，尤其是眼角处的皱纹特别多，特别深，可是，脸却很白。白的跟播音员陶美娟是一样的，没有光质，是一种粉白的白，而且，不会被阳光晒黑。

“龙老师，我今天来，是代替英子她爸妈向你表示感谢，”兰若英姨妈抢先开了口，“我们农村人不懂事，以为找个大户人家把英子嫁过去就不会受苦受穷，没有为英子的感情多考虑，现在，英子本人不愿意，我们当上人的也不能强扭瓜，等英子她找到可心满意的婆家，我们再请你喝杯喜酒，”兰若英姨妈一口气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还不忘拉过外甥女道，“英子，快给龙老师磕个头，报答龙老师的一片心意。”

兰若英像个木偶被姨妈牵着，正要下跪，被龙老师一手托住：“免了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文化大革命已经十年多了，农村的自由恋爱和自由婚姻还是做不到，不像我们……，”龙老师抬手指了指夏云洁，“我们是自己谈的，只有双方愿意，婚姻才幸福美满。”龙老师为了像个正人君子，不得不口是心非。

“是啊——，我和她姨夫就是自己谈的，自己谈的好。”兰若英姨妈现身说法，眉飞色舞，右手臂还一挥一挥增强语气感。

“那你昨晚还说龙老师多管闲事。”兰若英冷不丁冒一句，一下子把她的姨妈烫个半死。

“咦——，你这个死丫头，你怎么说话的，姨妈说了么？我是说龙老师这个闲事管得好，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过来，龙老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对，小孩子不会说话，童言无忌。”龙老师知道兰若英讲的是真话。

“龙哥，我信任你才讲的真话，小学课本《皇帝的新装》，那个小孩就是童言无忌，你说是吗？”兰若英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对，小孩是要说真话，可你不是小孩了。”龙老师被兰若英带了进去，却还在扮演正人君子。

“哦——，怪不得广播里天天在讲‘假大空’，大人都在讲假话大话空话，叫小孩讲真话，还好我才读了小学，没有学会讲假话。”兰若英的这些话是故意讲给龙老师听的，提醒他不要忘了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夏云洁自始至终不插话，她是学政治的，对龙老师的正人君子驾轻就熟，偶尔鼻子轻哼一声，也让龙老师心惊肉跳，生怕这个川岛芳子出尔反尔扮演汉奸角色。

兰若英姨妈听着听着觉得外甥女的话不着边际，打算起身告辞，送外甥女去车站，兰若英却坐着不起：“姨妈，你回吧，我让龙哥送我去车站，我还有话问他。”

“咦——，你这个死丫头，昨晚跟你讲的好好的，怎么变卦了？”

“你们大人的话我不相信，都是骗人的。”兰若英死顶了一句。

“好好，大人的话你不信，你信谁的？”

“我信龙哥的。”

“龙老师也是大人了，而且，还是老师，老师的话你也不信？”

“谁说老师的话我不信，我是有话要问龙哥。”

“有什么话你现在当场可以问，干吗要麻烦龙老师送你再问？”

“现在人多不好说。”

兰若英话一落地，一石激起千层浪，另外两个女人的目光同时聚焦龙老师，夏云洁的目光愤怒中夹杂无奈，兰若英姨妈的目光怀疑中伴有企盼，龙老师的目光更是在逃避，看见兰若英像刺猬，看见夏云洁像老虎，看见兰若英姨妈像狐狸，自己的多情和奢情引来了情火烧身，自己的移情和妄情带来了灾难临头，必须快刀斩乱麻，必须让三个女人分开，特别是小兰，往日心中的兰花，如今成了一朵罂粟花，看似美丽妖艳，一旦拥有摧肌残体：“小兰，我知道你有话跟我说，这样吧，我明天去你招待所，行吗？”

龙老师的“行吗？”几乎是在哀求，就差给兰若英下跪了，龙老师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焦头烂额，什么是情的疯狂，什么是玩火自焚，什么是飞蛾扑火。

“好吧好吧，就这样，龙老师夏老师我们走了。”兰若英姨妈已经看出事态的不可逆转，急忙拖起外甥女就走。

龙老师像送瘟神一样送走了她俩，迎来的是另一个火神，龙老师明显看出从夏云洁鼻孔里呼出的不是气而是一团火，这团火燃烧的程度让龙老师始料不及。

“我下午就回去，再待下去，我的寿命会缩短。”夏云洁的语声并不高，却让龙老师耳膜嗡嗡直炸。

“我是骗她的，就想让她快点离开，否则，……。”

“骗吧！你继续骗，不要当我看不出来，你在两头骗，看你怎么收场。”

龙老师听到“两头骗”联想到“脚踩两条船”，不错，自己是在脚踩两条船，就是没踩好，踩的不高明，踩的两腿趴开快要掉入河里，快要淹死。

“怎么收场？“龙老师自言自语了一下，对了，天无绝人之路，华山一条道，开了结婚证不就可以收场了么，想到此，龙老师眉开眼笑贼兮兮地样子，拿起学校开的证明在夏云洁面前晃了晃道，“下午去开结婚证。”

“你跟谁开结婚证？”夏云洁是明知故问，意在告诉龙老师自己心头的疑团还没有解除。

“当然跟你啰！”龙老师觉得夏云洁有点弱智。

“对不起，我忘了带学校的证明了。”夏云洁开始玩猫捉老鼠。

“啊——！你跟我来就是为了开结婚证，怎么可以忘带哪？”

“跟你学的，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夏云洁阴阴地笑了一下，马上收敛起来，再装出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再找找看，是不是放错地方想不起来了。”龙老师说话的语气听不出有半点假。

“反正我没找到。”夏云洁继续玩猫捉老鼠，看看这个老鼠到底会吓成什么样子。

“我来帮你找。”龙老师开始翻夏云洁的裤袋。

夏云洁只穿了条单裤，被龙老师的手指在大腿上刮擦痒的受不了，一边屏住笑声弯下腰，一手在裤袋外抓住龙老师的手不让他动，龙老师一只手被夏云洁抓住动不了，另一只手又去掏另外一只裤袋，这一下，夏云洁再也屏不住了，痒的笑岔了气，两手同时隔着裤子抓住裤袋里的两只不老实的大手。龙老师的双手被夏云洁紧紧按住，拔也拔不出来，干脆顺着裤袋朝大腿根滑动，夏云洁逃又逃不掉，躲也躲不开，只能讨饶投降：“在在，在我的包里。”

龙老师只当没听见，继续在夏云洁的下身部位不老实，直到夏云洁笑趴在地上说了句“晚上要你好看”，龙老师才不解气地松了手，两手从裤袋抽出来后又在夏云洁的乳房上乱摸一气。

夏云洁经不住龙老师的挠痒被彻底制服，还明明白白告诉了龙老师自己刚才的装腔作势不打自招，龙老师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更像一只刚和母鸡交配过后趾高气扬的公鸡在打鸣：“小样，跟我来这一套，叫你趴下就趴下。”

“报告——！”

门外响起学生喊报告，夏云洁急忙整理衣裤，龙老师连忙恢复常态，喊了声：“进来！”坐到办公桌前，装出在批改作业的样子。

等学生一离开，他俩一个比一个笑的起劲，一个比一个神采奕奕，此时此刻，正人君子和伪君子好像是一对孪生兄弟分不清了，也分不开了。

一场突如其来意想不到的一物降一物化干戈为玉帛，夏云洁在心里骂自己贱，经不住龙爪的诱惑，抗不住龙情的猥亵，看来自己还是离不开他，真的没有他，阳光会暗淡，雨露会干涸，这个情种太有魅力，连小他六七岁的兰若英都为他要死要活，这么有女人缘的男人不应该当教师，否则，会被女学生淹死的，刚才喊报告的女高中生双目放光，羞羞答答的样子，要是自己不在，很难保证会不会也上演掏裤袋的一幕。

夏云洁回想起读中学时被男班主任握住手谈话的经过，当时心里甜蜜蜜的，后来一到班主任的课，自己就会神不守舍，也和刚才喊报告的女高中生一样，双目放光，羞羞答答，眼盯着老师好像在认真听课，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

来了两天，学校的男教师差不多见过一大半，就这个情种最潇洒最帅气最风流倜傥，还会画两笔，墙上的周恩来总理像画的跟真的一样，还有一幅喜马拉雅山雪景，也画的气势磅礴，对了，自己有一张拍的比较满意的照片叫他画，看他画的认真不认真，从中可以考量出对自己爱的浓度，情的深度。

“翔——。”夏云洁嗲嗲地轻呼一声。

龙老师没有反应，因为夏云洁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自己。

“翔——！叫你没听见？”夏云洁重复了一遍，音量提高了一倍。

“你在叫我？”龙老师停下手中的笔，不小心将一滴红墨水沾在本子上。

“不叫你叫谁？聋子。”

龙老师的大名是龙天翔，插队落户时，没人叫他大名，凡是知识青年都是小字开叫，连小孩都直呼“小龙”，读大学后，同学们还是叫他小龙，当夏云洁叫他翔的时候，像是天外来音。

“亲爱的，什么事？”龙老师有点受宠若惊，还夏云洁一个蜜呼。

“帮我画照片。”

龙老师心里一惊，寻思，是不是小夏知道自己给小梅画过照片，所以也像站姿做爱一样，不让小梅占上风，自己不愿吃亏。

“不肯拉倒。”夏云洁见小龙没有马上答复将了一军。

“遵命夫人。”龙老师玩了个开心果。

“谁是你的夫人，你的夫人在招待所。”夏云洁一脚把开心果踩扁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