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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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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搬了新家,心还在旧屋,还在小龙身上,发病时不想,清醒后就想,思念的泪水从春流到夏,从秋流到冬,直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出现后,小春才被亲情唤醒,才被亲情感化,才知道世上还有比爱情更使人无法割舍,无法抛弃,无法抗拒,血浓于水的不了情。
小春的亲生父母看了儿子的来信才知道小春的疯病又发了,两个老人急在心里苦在脸上,急的是最好能连夜赶去上海,苦的是小女儿送人时双方讲定的,从此不再来往,而且,即使能去上海,车船费也没有。
小春亲生父母家住湖州农村,父亲是蔑匠,母亲帮人家做杂活,自从龙父的轮船用上马桶后,船到湖州需要洗刷,于是,请来春母专做马桶洗刷工。船靠码头,当地船员都急着赶回家,已婚的急吼吼盼着同老婆鸳鸯戏水,单身汉急匆匆去女友家出钱出力,寻情觅爱,龙父只能守住冷冰冰的铁家伙喝酒饮茶。
“龙老倌,今天没去下象棋啊――。”
龙父是轮机长,按行话称老倌,负责轮船的动力系统,船长称老大,主要负责航行和安全。
“呃――,没有对手。”龙父不愿意跟刷马桶的乡下女人多搭讪,随随便便敷衍了一下。
“龙老倌,我有一件小事想麻烦你。” 小春的生母战战兢兢地试探着。
“什么事?”
小春的生母见龙父没有回绝的意思,壮了壮胆说了一大通女儿谈恋爱如何被男方抛弃,如何想不开得了精神病,自己如何想去上海看看,又如何无钱买车票想搭龙父的轮船。龙父见这个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想起小龙和小春的事情与她说的如出一辙,动了恻隐之心:“这样吧,我跟船老大商量商量再给你回音。”
船老大是个热心人,听龙父一说,满口答应,问题是,船上都是男人,一个女人上了船,撇开不吉利不说,船员的洗澡和拉屎撒尿就不方便,就不自在,就不自由了。核计来核计去,只能让小春的生父母睡到轮船的顶棚上,反正是夏天,为了安全起见,叫他俩用麻绳的两端绑在各自的身上。
小春的生父母千恩万谢,两天一夜,船到上海大达码头,龙父急着往家赶,离船时,顺便说了一句:“船靠码头一天,回去要靠你们自己了。”
“谢谢龙老倌,回去我们自己想办法。”
小春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点印象都没有,仅仅从哥哥那里听到点凤毛麟角,知道老家很苦很穷,饭也吃不饱,所以,尽管养父母对她不是贴心贴肉,小春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亲不起来,热不起来,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要回老家看看,就像隔壁邻居一样,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
小春的生母一见到小春就泪流满面,抱着女儿像抱着刚从老虎嘴里抢来的一样,骨肉亲情难舍难分,小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血浓于水的亲情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滋润,那样的眩晕。一声从未叫过的“妈妈―”,一声曾经多少次在梦中叫过的妈妈,一声凄冽伴着凄惶的妈妈,母女之间深埋的衷情和人世间的最爱爆发出让石头流泪,使江河呜咽,痛的难舍,疼的难弃。
母亲的泪唤醒了小春的迷茫,父亲的爱萌发了小春的亲情,哥哥的情升华了小春的大爱,小春的灵魂和心智突然明净了,明澈了,明透了,知道在这世界上除了小龙还有疼自己爱自己的亲生父母同胞手足,还有关心自己的插兄插妹,当然,更有视自己如生命的养父养母,为了他们和她们,为了自己和知己,化悲痛为力量,解悲伤为涅磐。自己曾经心爱的小龙已经不再,自己曾经心中的白马王子已经昙花一现,让上帝去诅咒他,让魔鬼去蛊惑他,让所有的女人去抛弃他。
亲情的感化,友情的感染,小春终于走出冬天的阴霾,迎来了春天的朝霞,在小金的介绍和撮合下,喜获了人生第二次爱情。
约会安排在外滩黄浦江畔的情人墙,微微的江风吹动起小春齐耳的短发,吹拂起小春连衣裙的下摆,海关的钟声鸣响起《东方红》乐曲。时近午夜,小春没有一点倦意,时间老人的脚步能不能走的慢一点,他俩的绵绵情语还刚刚开始。
“春,你看,对面的陆家嘴一片黑暗,这在其他国家是没有的。”范平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所以,凡是和自己专业有关的话题不吐不快。
“我发现你们男人都有抱负,都有理想,不像我们女人,只想要个小家庭。”小春无意中说了“你们男人”四个字,其中,就包括了小龙在内,这种潜意识就像驾驶员开车手脚并用无需思考一样。
范平没有马上回答小春的感慨,思维停留在“你们男人”四个字上,难道小春和自己不是初恋?回头去小金那里打探一下。但是,下半句还是很入耳,很受用,不像小金,主义理想精神政治三句不离口。
小金在农村许下的三尺讲台弘扬国学的梦没有圆成,进了同济大学与范平学的同一专业,这对她来说简直是赶鸭子上架―难上难,幸亏有范平的帮助,各课勉强混个及格。大学三年间,小金时常与小春保持联系,还经常与小琴(夏)通信,毕业后分配在闸北区房管所管资料兼党支部委员。
……。
两人的窃窃私语还在进行。
“范平,你下放时插队在哪里?”
“黑龙江”
“我有一个同学也插队在黑龙江,和金训华在一个小组。”
“ 还好金训华死了,要不然,肯定也是‘三种人’之一”
“什么‘三种人’?”
“跟‘四人帮’走的,你没看报纸啊,知青的代表人物都下台了。”
“上山下乡是不对,还好你读了大学,像我……。”
“读书有什么用,知识贬值,导弹不如茶叶蛋,手术刀不如划鳝刀。”
“你真会说,一套一套的。”
“你看,‘四人帮’是倒台了,遗毒还很深,‘两个凡是’说明阶级斗争还要搞下去。”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黑五类’ ⑰。” 小春故意提到‘黑五类’,是想暗示范平自己要找的对象必须是工人出生。
“我当然不是‘黑五类’,否则哪轮到我上大学,听说小金的父亲快要平反了。”
“你什么时候去我家见见我爸爸妈妈。”
“春节吧,你看我才工作一年不到,还没有多少积蓄,还要筹备‘三转一响’ ⑱,还要……。”
“那你父母总要拿出些钱来吧。”
“我还有一个妹妹在插队落户,嫁了当地人,日子很难熬,我做哥哥的总要接济一点吧。”
“你妹妹真傻,怎么嫁给当地人。”
“还不是上面宣传要扎根,要与贫下中农结合一辈子,所以,我那傻妹妹用实际行动来响应党的号召。”说完,范平苦笑着脸摇了摇头。
“你妹妹插队在哪里?”
“云南。”
“哈――,你们兄妹俩真是天南地北,天涯海角。”小春说话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夜深了,江风凉了,小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范平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小春的肩上,一股暖流传遍小春全身,小春担心范平着凉,依依不舍道:“我们回去吧。”
他俩唧唧咕咕情意绵绵的同时,在他俩身旁左右已有上百对情侣依次相隔30公分坚守着各自的一片天地,一块阵地,一方私有领地,互不干涉,互不干扰,互不影响。由此,各大报刊连篇累牍报道外滩情人墙是上海的一道独特风景线,是热恋中的男女花钱最少,消磨时间最长,情调最浪漫的去处。甚至,个别男女会叫上自己的弟弟妹妹提前去占位,每次可以得到一角奖励。
第二年国际劳动节小春走进了婚姻殿堂,完成了人生的一次转折,婚礼前一天,小春一人躲在家里掩面痛苦了一场,还掩嘴大笑了几声,春母跪在观世音像前求菩萨保佑,求菩萨开恩,保佑小春别在大?的日子犯病,再保佑小夫妻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再保佑自己早抱外孙,全家太太平平。
小春或许根本没想到,半个月前,小龙和自己从前的插妹小琴,也就是后来的小夏已经在镜湖饭店被承诺了一场奇情怪爱,被兑现了一幕先婚后爱,被“强奸”了一次现代版的拉郎配。
婚后第二个月,小春来喜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怀胎十月来世的竟是自己前世的冤家―小头,而且是一个不长把的小头。
⑰黑五类―“文革”期间的地富反坏右分子。
⑱三转一响―指手表、缝纫机、自行车和收音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