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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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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左上眼皮狂跳之后,夏先生每日早中晚三次跪拜在耶稣十字架神像前默诵圣经“太可路约”四章福音,愿上帝保佑妻女平安,匍匐在祖宗的牌位前,愿列祖列宗保佑妻女安康无恙。可能是夏先生至虔至诚之心感动了上帝,也可能是夏先生至孝至顺之心感动了上位,半个月后,一封挂号信抵达庄园。
收到女儿远渡重洋的来信,盼了二十多年的一声“爸爸”称呼,使夏先生激动的不能自己,口中连连发出的絮叨比祥林嫂还祥林嫂:“女儿啊――,爸想死你啦――,爸不能没有你啊――,你是爸的唯一骨肉,唯一亲人,唯一的唯一,女儿啊――,你活的好吗?”如此几句话,夏先生百说不厌,连阿强都能背出来了,不仅百说不厌,还千哭不止。敏的死,犹如千刀剐心,爱情的丧失,亲情的离散,夏先生有时默默流泪,有时阵阵抽泣,有时呜呜失声,要不是阿强急召史密斯医生救驾,非送疯人院不可。
一周以后,夏先生的情绪才得以平伏,才得以稳定,但是,看似平静的海面,海底暗潮汹涌,中美尚未建交,去中国的护照签证无法办理,两国民间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如同北极洲的坚冰万年不化,看来,还得通过特殊渠道,来个暗渡陈仓。
接下来,庄园里好似进入一级战备,电话电传声此起彼伏,信件电函稿收进送出,经过几个月的筹划,启程的日子又一推再推,夏先生几乎成了一头笼里的美洲豹,看得见外面可食的美味,却尝不到血腥的饕餮,甚至,被近在咫尺的羚羊耻笑和挑衅。夏先生在绝望中只能等待阿波罗神的庇护,耶稣基督的宽恕,圣母玛利亚的仁慈,祈祷万能的主饶恕自己的罪孽,降万福于自己的女儿,甚至,还手捧十字架热吻狂吻,涕泪交加。
行程日期终算定了下来,为了稳妥和安全期见,夏先生委托私人律师先办完了女儿遗产继承的法律手续和程序,一封加急电报发到安师大,让女儿在限定的时间和地点等待父女相见。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都很美满,夏先生踌躇满志登上飞机,波音747拔地凌空,向西呼啸而去,先到香港,然后转港龙航空公司飞机去上海。
临行前,夏先生采纳了律师的建议,未将父女相见安排在机场,毕竟几十年未谋面,即使面对面站着也未必认得出,况且,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担心因过分失态造成尴尬。而且,史密斯也一再强调,不能太激动,否则,心脏承受不了。
出了虹桥机场,夏先生坐进出租车,车载磁带播放着邓丽君原版《何日君再来》如泣如诉的靡靡之音,勾幻起夏先生对亡妻的思念和伤感。司机从反光镜里看见后座的乘客泪流满面,知道又是一个海外游子,盘算着怎样多诈一些美金,于是,假惺惺地关怀起来:“老先生,”司机尽量用生硬的广东话,“从哪个国家来的耶――?”
“美国。”夏先生用标准的普通话回了一句。
“耶――,美国好富耶――。”司机不仅奴颜婢膝,还奴颜媚骨,硬挤出笑靥,而且,还在故意鹦鹉学舌“耶――,耶―”。
夏先生此次还是下榻在熟悉的锦江宾馆,车到后,夏先生掏出一百美元递给司机,那个贪婪的耶―耶―不但不找钱,还伸手讨小费:“Tip,Tip”,夏先生想,应该入乡随俗,掏出5元,然而,司机已把夏先生当摇钱树:“More,More”,夏先生再加了5元。
待夏先生下车时,那个贪婪的耶―耶―还不忘套近乎:“Hello,老先生,您还要用车吗?我可以在马路边等您。”司机已经将夏先生当成了一条大黑鱼,一个大傻瓜,所以,采用守株待兔的方法。
“谢了,宾馆有车。”夏先生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出租车屁股冒起一股白烟扬尘而去,车厢里飘荡起邓丽君《恰似你的温柔》,司机满意地吹着口哨,心想,太美了,这个假洋鬼子白白多给了105元美金,折算人民币就是250多元,那可是老子两个月的收入啊。司机还在想,下一个应该掐谁呐?当然是蓝眼睛高鼻子。
……。
小夏收到电报的当天,小龙正在帮她打包捆箱,见棉毯有六七条,忍不住开口:“嗨――,你怎么有这么多被单和床褥?我看,结婚时可以不用买了。”
小夏的脸腾一下胀得绯红,只顾埋头整理不搭腔,小龙以为小夏听到结婚两字难为情而脸红,根本没想到是专为尿床而准备的。
两人忙活了半天,终于将两个大箱子用草绳捆扎停当,汗水已将他俩包裹,小龙急忙跑到水池房用凉水冲洗了一下脑袋,再将嘴凑近水龙头出水口猛灌了几大口,等他踱步回到102寝室,小夏不在了,小龙将目光投向小夏的好友仇菊妹。
“小夏拿电报去了。”仇菊妹知道小龙要问什么。
“电报?她怎么会有电报?难道……?”
小夏不是走回来的,是飞回来的,进门直嚷嚷:“我爸要回来啦――!呃――!毛主席万岁!”随即,在小龙的脸颊重重的波了一口,再扑向仇菊妹四臂环绕。
小夏在欣喜若狂,小龙却唉声叹气,小夏好似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嗔怒道:“你有毛病啊――?人家高兴你不高兴,是什么意思么!”
“拆箱。”小龙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说你有毛病,还真有毛病,干吗要拆箱?”小夏的鼻子连擤数下。
“不是我要拆箱,是你父亲要拆箱。”
:什么――,拆箱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你就这样迎接你的未来岳父?”
“噢――!我知道了。”仇菊妹的叫声像炸雷,把小龙吓了一大跳。
小夏看看小龙,再看看仇菊妹,突然,两人都成了哑巴,就等着自己猜哑谜,心里那个急啊,恨不得把他俩的嘴瓣开来:“快说呀――!”小夏举起粉拳无力地擂打着小龙的肩胛。
小龙慢慢站起身,拿起剪刀剪断已经捆扎的草绳,嘴里在不停地嘟嚷:“还是旁观者清啊,今天我才真正领教了什么叫胜利冲昏头脑。”
小夏不去理睬小龙的嘟嚷,却把仇菊妹拽到门外:“快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啦――?”
仇菊妹却故意卖关子:“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夏的好奇心被吊到了半天云空,万般无奈之下,用上了绝招,双手在仇菊妹胳肢窝两旁施展威力,就一下子,仇菊妹成了甫志高,趴跌在地上连声讨饶:“我说,我说,小龙在找双龙玉佩。”
“玉佩?!呀――!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真该死。”
小夏想到玉佩是相见的凭证,联想起古人用两瓣玉如意相拼相接相认,突然产生了一种神秘感,同时,更产生了一股似酸似甜似苦似辣的不了情。
拆散草绳,打开箱子,小龙又开始唉声叹气,嘴里又开始嘟嚷起来:“你老爸的电报来的真及时啊――,早不来迟不来,偏偏今天来。”
“又怎么啦――?又把我老爸扯上干什么?”
“没事,没事。”说完,小龙拿起剪刀剪另一个箱子上的草绳。
小夏估计小龙记错了,跟自己一样,也有热昏头的时候,所以,不去责怪,坐在边上,展开电报纸再细看一遍,千万不能把时间和地点记错了。
好不容易将第二只箱子打开,上下翻遍也不见双龙戏珠,奇了怪了,明明是自己亲手装进去的,怎么会找不到呐?小龙看着两只翻乱的箱子,恨不得放一把火把它烧掉。
仇菊妹也帮忙一起找,她不是一层层翻,而是双手用力抓和捏,想抓强盗一样:“找到啦――!”
小龙抬头一看,气得七窍生烟,恨得咬牙切齿,因为,双龙戏珠是在第一只箱子里找到的,为了保险,小龙将双龙戏珠塞在了棉毯的夹层里,所以,白白多拆了一只箱子。
忙活了半天捆好的箱子又要重新捆扎,而且,时近中午,天热的连蝉鸣也嘶哑了,人坐着不动也会出汗,刚才捆扎太用力,手掌磨破了几块,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小龙正准备起身去食堂打饭,门口过来一人,肩上挎着一圈草绳,探头探脑朝里张望:“找谁啊――?”小龙问道。
“找菊妹,她在不在?”
仇菊妹背对门在整理衣物,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马上站起身,回头一望:“大表哥,你来啦。”
大表哥是来帮表妹打包捆箱的,见两只开盖的箱子,以为是表妹的,看了看道:“这么多东西,你一人咋用的掉?匀几样给你表嫂吧。”
“不是我的,是我同学的。” 仇菊妹见大表哥给她丢了脸,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小夏没注意有人进来,正对着窗户欣赏双龙戏珠,大表哥见小夏手中一块翠绿的东西,眼睛突然一亮,凑到小夏的身边假模假样观了一眼,又假模假样不懂装懂:“这个玩意儿值大价钱,是古董。”
“什么古董,这是小夏他父亲的传家宝,是皇帝给她爸爸的爷爷的。” 仇菊妹快嘴快舌像个讲解员。
小龙顶着烈日把饭打回来,见仇菊妹的大表哥已经帮表妹捆好两个箱子,连连称赞了几句:“你真是个打包行家,手脚真快。”
“不行,不行,马马虎虎,干我们这行的就要眼快手快。”
……。
小龙要照看小夏和自己的东西,没有陪小夏去上海,送到火车站,千叮咛万嘱咐,包不离身,人不离座,代向未来的老丈人问安,早点回来。
月台上,他俩第一次手牵手说话,双方都感到有点别扭,尤其是小龙,自己和小梅相恋了两年才牵上手,和小夏之间一点前奏都没有,就像早饭没吃直接吃午饭,所以,底气不足,情感跟不上,就像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突然加快了速度,让国人措手不及,小龙低眼看了看面前的未婚妻,想起了三个字―拉郎配。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