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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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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4月15日,是铜头的祭日,自己和小琴,不――,是小夏,应该共同为亡友捧上一杯土,插上一束花,告慰他的在天之灵,铜头,可以安息了,新的领导人已经为你平反昭雪了,你的父亲也成了自由人。但是,你的墓地安在?你的骨灰安在?连你的父亲也不知道,白发人哭黑发人,哭的方向也找不到,泣的哀思也无处发。
小龙回忆起春节前去铜头家的经过,为了不愿碰到小鱼,特地选在晚上,但是,冤家路窄,躲也躲不过。
“嗨――,小龙,回来啦,什么时候毕业?”小鱼也学会了苗干事看人的方法,只见眼缝不见眼珠,让人捉摸不透。
“听说你高升了,恭喜!”小龙应付一句。
“恭喜什么呀――,你我头碰头脚碰脚,还不是靠混么。”
“找个时间咱们几个插兄聚聚。”小龙不想和小鱼多纠缠,来了个长话短说。
“好啊――,不过,我最近没空,陪几个县级干部来上海考察市场经济。”小鱼知道小龙有点看不起自己,所以,干脆先声夺人,显摆显摆,然后,话题一转,“你跟铜头还在联系啊,我有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我也有好几年没见到他了,所以来看看。”小龙顺着小鱼的话来了个即兴表演。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在黑暗中握手言别,又各自怀着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的矫情暗骂对方。
叩开铜头的家门,探头张望的是铜头的父亲:“进,进。”
“哈――,儿子回来啦!儿子回来啦!”铜头的母亲披头散发,骨瘦如柴,凡是见到和铜头一般大的男青年都会高兴的手舞足蹈,还要动手动脚。
“去,去。”铜头的父亲拉起疯婆往里屋推。
“叔叔――,让我给阿姨行个礼。”小龙边说边要下跪。
“不可,不可。”铜头的父亲急忙拽起小龙。
“叔叔,请你也受我一拜。”
小龙进门就下拜,逗得铜头的母亲在一旁又是一番手舞足蹈,却让铜头的父亲如坐针毡,心想,难道这个小龙是儿子的生死之交?难道儿子的离世和他有关?难道儿子的托梦是真的?
“坐,坐。” 铜头的父亲已经不擅说长句,怕祸从口出,句子越来越短,字词越少越好。
“叔叔,本来我应该暑假来的,由于地震,提前去了学校,铜头已经在梦里骂我了。”
小龙将公判会上看到的情况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表示自己愿意代替铜头当他们的儿子。铜头的父亲听到此,掩鼻唏嘘不已,很想表达和表示一番,但是,出嘴的话还是单个字:“好,好。”
“叔叔,右派平反摘帽已经开始了,你的申诉材料要抓紧写,还有铜头的,就是不知道反映到哪个部门。”
铜头的父亲颤巍巍地站起身,从书桌上拿过一张折叠地整整齐齐的报纸递到小龙手里,正面一篇文章赫然醒目,《第二次握手》罪在哪里?,小龙粗略浏览了一下文章内容,才知道《第二次握手》的作者被判了死缓,比铜头命大,团中央正在为他平反昭雪,那么,铜头的申诉材料应该写到团中央,寄给胡耀邦。
小龙离开时,铜头的父亲紧紧抓住小龙的手臂,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句子:“小龙,大恩不言谢,我代铜头给你行个礼吧。”说完,双手合十,小龙从他的嘴型可以分辨出那无声的四个字―阿弥陀佛。
……。
第二天,小龙和小夏一早去了赭山公园,来到一处僻静无人处,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香烛,香烟和酒,山上的风很大,划了好几根火柴没点着,小龙解开外衣钮扣,叫小夏把双手伸进衣笼点烛,再用燃烧的火苗点香。小夏第一次靠得这么近,都能嗅到小龙内衣散发的体温,所以,手脚忙乱,不小心把毛衣碳焦了,急忙用手一拍一抠,毛衣露出个洞。
“哎呀――!不好,毛衣烧坏了。”小夏歉疚地朝小龙打量了一眼,发现小龙的双眸正对着自己,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怆然和童真,奇怪,一个成熟的男人,怎么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眼神共存同在,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呐?
装酒的杯子是小龙下放时凭计划买的搪瓷缸,印有八个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再取出烟,点上一支,由于吸得太猛,被呛了几声,小夏赶紧在小龙的后背连拍几下,小龙将点燃的烟像烟囱一样竖放,被风一吹就倒了:“妈?”,小龙学铜头的骂人,感觉很自然,感觉铜头就在身边,感觉小夏此时此刻也很想听到这一句“铜头骂”。
突然,小夏背过身抽泣起来,随着双肩的耸动,抽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小龙不去安慰她,更不去阻止她,此时此刻,只有一决千里的泪水才是最好的祭祀,才是安抚亡灵最好的凭吊。
“铜头啊――,我的好兄弟,今天是你的祭日,我和小琴,现在已改为小夏了,我俩为你烧上一柱香,愿你在天之灵得到安息,你的父母是我的父母,我小龙立下誓言,一定会为你父母养老送终,小夏可以当证人,如果我食言、失信、就像这杯酒,”小龙蹲下身端起搪瓷缸,将酒围着香烛洒了个圆,“入土不安。”
小龙刚站起身,小夏已扑到自己的怀里,一声:“小龙――!”撕心裂肺,抽泣变成了嚎啕,耸肩变成了跺脚,小夏想起铜头和母亲的死悲伤难抑,想起异国他乡的亲生父亲悔恨交加,想起被高良九侮辱羞愧难当,想起在这世上只有小龙一人可以相依相托,可以掏心掏肺,自己还要什么矜恃,还要什么虚假,还要什么隐藏,还要什么不可,怀里的男人就是自己今生今世的不离不弃,来生来世的缘定终生。
小夏的改姓前后奔波了五次,第一次是小心翼翼的,却无果而返,被小龙冷嘲热讽了一番。第二次单独行动,依据宪法给予每个公民的神圣权利据理力争,还是无果而返。第三次拿着教材,引经据典,咬文嚼字,依然无果而返。第四次软硬兼施,先是苦苦哀求,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后是拍台子摔板凳,直到对方拿出手铐才落荒而逃。第五次是公安局主动打电话请她去的,当小夏拿到美国的律师文书和法律证书时,心已经凉透了,小夏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因为,在一个宪法和法律被践踏的社会,人权是不复存在的,小夏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祭祀返校的一路上,阳光穿透树丛,洒一片金色在人间,小夏提议,为了重获新生,为了将来,我俩去打一次牙祭,小龙摸摸口袋,只有3元7角5分,心里有点发沉:“还是回学校吃吧。”
“我有钱,我请客。”
他俩来到镜湖公园饭店,叫了满满一桌菜,先为铜头洒了一杯酒,摆上一副碗筷,小夏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端起酒杯,一盅白酒一饮而尽,狂吃了几口菜,又倒上一杯,又一干而尽。小龙?愣着眼睛猜想,小夏如此狂饮,可能是借酒壮胆,或许有苦水想倒,或许有秘密要泄,或许有衷肠要诉,小龙很想知道这个血管里流着爱新觉罗血液的神秘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所以,没有劝阻。
“小龙,你必须娶我。”小夏的开场白开门见山,双眸熠熠生辉,含情脉脉,语气铿锵,不容置疑。
小龙好似被电击了一下,瞪着双眼,很想伸手摸摸小夏的额头,看看是否在发烧,所以,对小夏不是问话的问话缄默不语,保持镇定。
“这是你母亲的期望。”小夏见小龙没有反应,追补了一句。
“我母亲的期望?”小龙被逼出了一句试探性的反问,因为,龙母曾经在小龙面前试探过。
“不仅是你母亲的期望,还是铜头的遗愿。”小夏不自然地擤了擤鼻子
“什么――?!铜头的遗愿?”这下,小龙真的想伸手去摸小夏的额头,转而一想,不妥,这个动作会被小夏误认为是亲昵的表现,误认为是自己已经接受了她的逼宫。但是,小龙还是把手伸了过去,用手掌在小夏的眼前晃了几下。天哪――,小夏的眼睛跟着眨了几下,表明小夏没有发烧,没有得臆症,更没有被公园里的一场悲嚎迷乱心智,也不是那忘情的瞬间一扑而产生的情感延续爆发。看来,小夏是有备而来,特意摆下的鸿门宴,那么,铜头的遗愿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小夏像一个猎人,眼见猎物在慢慢钻进自己布下的陷阱,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布满全身,充盈每个细胞,舒展每根神筋,感觉自己更像个魔术师,让小龙眼花缭乱中找不到北。
“你不信?!让你看证据,免得你伤脑细胞。”小夏边调侃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在小龙面前晃了晃,“想看吗?”
此时此刻,小龙完全被小夏的魔幻征服了,才真正意识到小夏不愧是爱新觉罗的后裔,有种像种,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小龙的脑海里又蹦出川岛芳子这个名字。
铜头在安师大校门口徘徊的那几天,不仅想到要和小龙捐弃前嫌,重归于好,并且,还想到了小琴,心想,这个小妮子孤苦伶仃一人,自己应该去保护她,应该接受她的丘比特箭,可是,明摆着,两人的身份和地位容不得自己再有非分之想,如果她和小龙婚配,真是天成一对,地设一双,于是,在去天安门广场之前,给小琴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力劝小琴非小龙不嫁,恳请小龙非小琴莫娶,所以,这封信成了铜头的遗愿和遗书。
信看完了,小龙的手还在颤抖,一滴泪珠“啪嗒”落在信纸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琴和小龙”五字的中间,小龙不信命,信天,难道这是天意?小龙抬起泪眼,将酒杯举到小夏面前:“小夏,”小龙哽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想不到,八年间,疯的疯死的死,是命运将我俩合到一起,是缘分将我俩聚到一起,是你母亲在天之灵将我俩拉到一起,但是,……。”
小龙想起自己和小梅的事,尽管小梅已经大义灭亲,毕竟还没有彻底了断,自己还没有亲耳证实小梅的一刀两断,所以,还想狡兔三窟,毕竟,小梅才是自己真正的心爱,毕竟,自己还抱有死灰复燃的幻想,为什么凭你小夏的一番甜不甜咸不咸的无爱婚姻而乖乖俯首称臣呐。
小夏听到小龙的“但是”没了下文,心里并不急,镇定自若地审视着小龙,观察者小龙的神态,看看是小龙自己说出来,还是自己来揭穿为好。
“咳――,怎么说呢,”小龙叹口气,人家一片真情,自己还在朝三暮四,还在熊掌兼得,小龙觉得自己被逼到了悬崖峭壁,进也进不的,退也退不成,小龙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弱智,从未有过的沮丧,从未有过的缺氧。
“你这个情种,还在单相思,”小夏不忍心看着小龙受煎熬,心底尚存的一点软弱击败了自卑的坚强,面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又爱又喜,又气又怒,恨不得将杯中的酒泼到他的脸上,让他清醒清醒,看来,自己最后的杀手锏还是要用,“你就死了心吧,告诉你,你的那个酒窝已经和数学系的李钢私定终身了。”
“什么?李钢?哪个李钢?”小龙这次真的缺氧了,木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小夏第二次为一个男人心痛起来,语气开始变得温柔起来:“我说小龙,女人的心是杨柳枝随风倒,女人的情是珊瑚礁磐如石,都没错,关键是看男人怎么对她,你是怎么对酒窝的,我不知道,但是,事实是,她把你抛弃了。”
“等等,你的结论不要下得这么快,你怎么知道小梅和李钢私定终身了?”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蠢。”
于是,小夏将自己无意中听到的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最后,做了总结性发言:“小龙,我小夏今天之所以敢厚着脸皮壮着胆向你求婚,我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百分之一百的信心,杀了我的头也不会开这样的倒车,假如你今天不同意,明年的今天是我和铜头的祭日,你信不信?!”
一阵冷汗从小龙的脊梁骨冒出来,感觉自己像小春一样,被人强奸了。
那晚,小夏又尿床了,然而,并未感到丝毫羞耻,还假想与小龙同床共枕再尿床怎么办,小龙会不会和母亲一样打自己的屁股。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