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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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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从校革委会转到小琴手上的,外层是安徽省统战部,里层是外交部,最里层才是小琴拿给小龙看的信封。
拆开信封,抬头的称呼是自己母亲,小琴未及看内容,先看落款,是一个姓夏的,而且是“爱你的夏”,小琴紧绷的心抽搐了一下,难道他就是24年未谋面的亲生父亲?难道自己血管里流得就是他的血?原来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活在人世,一股血缘亲情催发了人世间至高无上的骨肉离散带来的天怨地怒迸发出一个最强音:“妈――!爸还活着,爸来找你啦――,你不该死得这么早,死得这么快啊――!”小琴将脑袋埋在被褥里发出的一声一嚎,一悲一泣,惊飞了树上的乌鸦,惊落了老天爷的泪水,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哭累了,哭够了,24年的泪水一泄千里,24年的父爱一无所得,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虽然自己在继父那里已经得到,自己并没有缺少父爱,但是,自从那天痛诉家史后,自己和继父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到以往那样的亲热,自己和两个弟弟的关系也无论如何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样的随便,尽管小弟是同一个妈生的,毕竟不同父,姐弟仨来自不同的父母,这种组合,在那个年代,只有万分之一概率,这种组合一旦公之于众,遭来的猜忌白眼冷嘲谩骂侮辱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不是你想不听就不听的,不是你想不睬就不睬的,人言可畏啊!
擦不干的泪水擦了一遍又一遍,泪水滴落在信纸上花了,小琴的心也跟着碎了,原来亲生父亲到过中国,来过上海,见过母亲,那他为什么不来见自己?又为什么留下一挂双龙戏珠给自己?而且是作为相认的凭证,我为什么要和他相认?仅仅是血缘亲情的关系吗?这个社会还讲血缘亲情吗?自己不就因为抄了自己的家才加入了红卫兵吗?小金不就因为背叛了自己的家庭才加入了共产党吗?还有多少个家庭因为参加了不同的组织而夫妻离婚父子反目母女成仇吗?难道仅仅为了遗产才想起来认我这个女儿吗?遗产跟我有什么关系呐?你夏先生是爱新觉罗的孝子贤孙,为什么要拉上我呐?难道美国总统来了,我就一定要到美国去吗?我到美国去干什么?给美国人讲中共党史?讲《资本论》?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讲毛泽东思想大放光芒?还要让我改姓,还要让我当格格,格格是什么东西?中国和美国一直格格不入,难道让我去格格不入吗?
小琴擦干眼泪,擦亮眼睛,再看了一遍安徽省统战部的附言,小琴同学:鉴于中美关系正常化的日益推进,经研究,中国政府同意你的生父恳请,批准你在适当的时候赴美与亲人团聚,当然,政府也应该尊重你本人的意愿,何去何从,届时请直接与我部联系。此致,敬礼!
小琴将来信收好,取出一张白纸,当即写下了入党申请书五个大字,庄严地签上了名字,直接送到了校革委会。并向校领导和工宣队军宣队忠诚地表白了自己的入党动机和愿望,但是,隐去了自己是爱新觉罗后裔的身份,并请校领导保密,校领导紧紧地握着小琴的手,久久不愿分开。小琴生平第一次被异性如此深情地握手,既激动万分,又羞愧难当,倒是一位女领导,只轻轻地牵了一下小琴的手指,以示关怀,这让小琴想起物理课上老师讲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一句话。
小琴没向小龙透露自己申请入党,因为,小琴不想让小龙以为自己是和小金一样的投机分子,再说,班上有那么多党员,再不向组织靠拢,自己的前途和将来可能会因海外关系而遭不测,有了党票,就有了第二条生命,这是小金告诉自己的,也是生活告诫自己的处世哲学,尽管和书上说的不一样,但是,实用。
没几天,党小组长找小琴谈话,参加预备党员座谈会学习会,又没过多长时间填写入党志愿表,进入一年考察期。在一次开门办学中,小琴为了挽救一个大出血孕妇,第一个捋袖献血,被评为见义勇为先进分子,并提前转正入党。
延安是革命的摇篮,政教系是培养干部的孵化器,毕业后多半分配到各厂矿企事业单位当政工干部,所以,政教系女大学生都成了香饽饽,还没毕业,就被瓜分了,看中小琴的是省政府一位高官,他的儿子正在读大三,也在政教系。
一天,一辆红旗牌轿车驶进铁山宾馆,校办公室通知小琴课后去开会,进入办公室,没见其他参加开会的人,心中正在纳闷,校革委会主任笑吟吟地跨进门,点头哈腰地告诉小琴,开会地点改在铁山宾馆。
稍事片刻,主任手提公文包在前引路,穿过校后门,没走多少路,就到了宾馆正门,一个电话进去,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蹭蹭奔了出来,几个拐弯,来到一座别墅楼前。小琴第一次看到如此漂亮的房屋,吓得不敢进去,在秘书和主任的三番五次邀请下,小琴才迟迟疑疑踉踉跄跄,差点被门槛绊倒。进入客厅,华丽的摆设又让小琴目不暇接,感觉自己走错了地方。
刚入座,一位60开外的老人,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从二楼走下来,小琴一看那个年轻人好面熟,马上收住目光,怯生生的低下头。
“哈――,小罗主任,你好啊――。”
“高常委,你老辛苦,有失远迎,不敬不敬。”罗主任伸出双臂,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搀扶高常委入座,然后转身手指小琴,“这就是我们学校见义勇为的巾帼英雄,小高同学的战友。”
“是吗?”高常委先驻目盯望小琴片刻,再转头看了看小高,自己的儿子,“好啊――,你俩既是同学,又是战友,太好了,”语毕,转身俯视着罗主任道,“小罗啊――,小琴的生活学习各方面你们学校要多关心,……。”
“是的,是的,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照您的指示去办。”罗主任不等高常委把话讲完,抢先来个表态。
“这个――,这个――,啊――,”高常委手指着儿子,“你也要对小琴的生活学习各方面多加关心,阶级友爱么。”
“爸――,你放心,小琴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就对头?,小琴――,你说是不是啊――?”
小琴没想到会问自己,加上高常委的一口四川话不太好懂,不回答不礼貌,所以,接口来了个假四川话:“是?,是?。”
“哈――,这个娃好,随性,一打闪,我俩就成了老乡,小罗啊――,你说对头不对头?”
“对头,对头。”罗主任答得比四川人还四川人。
“那就开饭?!” 高常委边说边慢慢起身。
小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面向罗主任:“主任,是开会吧?”
“开会,边开会边开饭。”
小琴还是没听明白,怀疑罗主任的耳朵也不好使了,转向那个自己的战友:“罗主任说是开会,在哪里开?”
“在隔壁房间,你跟我来。”小高熟门熟路地在前面引路。
小琴将信将疑跟在小高后面,踏进门槛,抬头一望,又以为走错了地方,转身想退出,见高常委已经站在圆桌的另一面在向自己招手:“小琴――,快坐,快坐,坐煞――,难得一聚,一醉方休。”
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小琴有生以来没见过,茅台酒三个字听过,却从来没见过,圆台中间有一个可转动的玻璃台,更是没有见过,小琴感觉自己成了大观园里的刘姥姥,目不暇接,又目不敢接。
“来来来,先喝点开胃酒,小琴啊――,你也来点。” 高常委不让小琴有思考的余地。
小琴的脸已经羞得通红通红,会没开,先开饭,还要喝开胃酒,心想,这三个开字集中到一起,是巧合呢还是领导们的规矩,假如说巧合,是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假如说是规矩,自己可不能破坏,可是,为什么只让自己一人参加呢?小高是陪他父亲的呢还是参加开会的呢?小琴觉得自己像被隔了裤子强奸,既胆战心惊,又浑身不自在。所以,手也不知放哪儿好,身体也不知怎么坐好。
“小琴――,今天的开会,主要的议题是关于培养革命事业接班人的大是大非问题,高常委代表省政府下来考察,你可不要辜负高常委的一片美意?。”罗主任尽量在句子的收尾带上一个?字,尽量在语言语气上和首长保持一致。
“对头,会要开,酒要喝,饭要吃饱,小高,给小琴布菜。” 高常委对小琴的关怀无以复加,滴水不漏。
“高常委,您老知道不知道小琴在上面……。”罗主任后半句没出口,却将右手的食指往天花板举了两下。
“小罗啊――,这个事你就别问煞,我心里清楚的很。” 高常委略有不满地朝罗主任瞟了一眼。
“该罚,该罚,我敬首长,我干掉,首长随意。”说完,一仰脖子,咕噜一声,一张大团结滚进了水沟。
罗主任在高常委面前自讨没趣,秉性难改,转而乱点鸳鸯谱:“小琴,今天的晚宴很丰盛,你应该敬敬高常委才对呀!”
小琴成了罗主任手中的木偶,从学校牵到宾馆,从客厅牵到饭厅,想躲躲不掉,想赖赖不成,只能两腿打颤,哆哆嗦嗦站起身,双手举杯:“感谢领导关怀,感谢好菜招待,我敬领导一杯,不成敬意。”
“这就对头?――,但是,今晚的菜可比不上满汉大席?――。”高常委联想起小琴的降贵纡尊,还是忍不住漏了嘴,抬起手臂往下按了按:“坐嘛,坐嘛。”
那晚,小琴吃了什么,听了什么,自己说了什么,回到寝室一点都回忆不起来,只感觉天旋地转,只感觉脸红耳热。第二天醒来,小琴的脸又红了一次,小琴又尿床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