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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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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头出狱那天,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典狱长在清理交还物中,发现了一支似曾相识的派克钢笔,拿在手上左看右瞧,笔杆上一行小字映入眼帘,自己恩师的钢笔怎么会在他手上,难道……。?典狱长抬头望了望铜头,眼睛和眉毛有点像,脸架子不像:“你坐。”典狱长扬了扬单臂对铜头示意。
“报告政府,犯人是不配坐的。”
“不对,不对,从今天起,从现在起,你不是犯人了,坐吧。”
“感谢政府。”铜头啪一下坐定。
“铜头,这支笔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在你的案卷中没有交待。”典狱长出于职业习惯,以不信任的疑有罪来了个敲山震虎。
“是我父亲的。”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谭业国。”
“该死,真该死。”
“报告政府,我父亲没有死,劳教释放了。”
“不不不,”典狱长一叠声连说了几个不,“我说我该死,该死的是我。”
典狱长是新调来的,15年前,恩师被打成右派的时候,自己还是个不谙世故的毛头高中生,在历史课上,恩师强记博闻的知识,引经据典的解说,在自己的心中燃起了一股知我者谁的热血和携我者谁的沸腾。在多少个不眠之夜,恩师手中的派克钢笔为自己指点江山,在多少次激烈的课堂,恩师为学生驾鹤云端,如今,七君子的后代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服刑,这历史的功过罪赏还在延续,还在泛滥,还在……。
铜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对眼前的一幕,除了瞪眼还是干瞪眼,铜头又一次感到自己的头脑不够用,临出牢时眼镜的一番话又在耳边响起―小兄弟,愚辈给你几句临别赠言,祸从口出,少说多听,友从难出,拔刀相助,情从爱出,天荒地老,切记切记。眼镜的临别赠言和现时现刻的一幕对不上号,想想,还是少说多听,免得祸从口出。
“铜头,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报告政府,不怎么样。”铜头坚持少说,但又不得不说。
典狱长突然想起,自己与铜头是专政与被专政的关系,如果不把这道屏障推倒,两人的对话无法平等,于是,典狱长将自己与恩师的关系一五一十全盘托出,但是,留了一点尾巴,也就是这个尾巴,才迫使典狱长急于想知道恩师的目前情况。
铜头突然觉得自己和典狱长的位置颠了个倒,好像典狱长在坦白从宽,于是,有了点同情,有了点怜悯,也开始坦白从宽,将父亲的近况和家庭地址全盘托出。
“铜头,你出去后有什么要求和打算?”
“要求?我还能有什么要求吗?不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么。”这几句话铜头讲在心里,没在嘴上说出来,而且,装出木讷的样子。
典狱长的一片好心好意没有得到反馈,以为铜头不好意思说出来,更产生了同情和怜悯,从口袋里掏出20元钱,和着交还的物品一起装到包里,并亲自送铜头到大门,刚想说再见,觉得不吉利,无言的挥了挥单臂。
铜头一头冲进雨幕,突然,来了个180度急转:“典狱长――,别忘了,眼镜什么时候出来告诉我一声。”
“谁是眼镜?”
“750号。”
铜头自由了,想怎么飞就怎么飞,铜头飞了一百多公里就飞不成了,回到生产队,铜头成了管制分子。组里的人都不在了,小疤子得了黄胆肝炎,属于重病,照顾回了上海,油葫芦和小胖子并组去了别的大队,铜头成了光杆司令,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落魄和孤寂,铜头有点后悔,后悔刑期太短,铜头很想再次回到大牢里去,最起码吃饭是现成的,最起码有人拉呱,关键是,眼镜教了自己一半的数理化还没有结束,讲了一半的《我的奋斗》还不得要领,尤其是老耿传授的《藏传密教》自己还没有修炼成功,早知如此,典狱长问自己有什么要求时,蛮好提出再加刑几年。
“妈?。”铜头又恢复了骂人的习惯,这小龙七混八混混上了大学,信中也没有告诉小春的事情,我这福尔摩斯兼保镖还要不要继续当下去,还有,小琴也上了大学,这小蹄子还算有情有义,临上大学前还跟自己告别了一声,小金这小寡妇无情无义,想当初,自己还不是为了她才吃这冤枉官司,现在,老子又到了这个骚?手下,他还能给老子好果子吃?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眼镜的话一定要听。
人要倒霉,喝凉水也会碜牙,铜头回忆起2年前儿童不宜的一幕。
铜头用牙齿咬开瓶盖,咕噜噜倒满一碗酒,心中的愤懑随着土烧越燃越旺,人家大队知青的住房都已经盖好,自己还住在生产队的破仓库里,晚上老鼠大闹天宫,夏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冬天,外面雪花飘飘,里面水缸结冰,看我们劳动不认真,也不能把人不当人呀,自己家新盖瓦房三大间,还抽老子们去当义务工,连口水都喝不到。铜头一仰脖子,半碗酒下肚,朝边上的小疤子几个扫了一眼:“今天,老子一人出场,不连累你们,但是,酒钱你们几个平摊。”
“好好,一句话,头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小疤子几个七拼八凑,还缺5分。
“算了,5分下次补。”铜头慷慨了一次。
先到书记家,人不在,转屁股去了大队部,门关着,窗户里有亮光,嗵嗵敲门,门不开,扒开窗户,撕开塑料薄膜,小金雪白的屁股正对着自己。
“哪一个?”书记的头从门缝里伸出来。
“是我。”铜头已经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书记以为铜头是来捉奸的,所以,先在气势上压一压。
铜头被白屁股吓退了一半酒性,还有一半酒性被书记的气势压掉了一半,所以,铜头的酒胆只剩四分之一,本来想好的事被狼叼走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扭屁股就走。
书记做了亏心事,没到半夜就碰上敲门,有点不踏实,金屋藏娇的秘密绝不能泄露,否则,老婆的醋坛子砸下来,丢官丢名声事小,恐怕连命也要搭上。书记重新返回屋外,走到铜头刚才站在位置,撕开的塑料薄膜在向他招手,一身冷汗从背脊冒出来,下面的小头也短了一截。
铜头长这么大没有这么狼狈,用落荒而逃屁滚尿流一点不为过,满眼尽是白花花的两大肉瓣,这小金身上晒得那么黑,屁股咋不黑呐?听老人说,碰到这种事会倒霉的,除非到庙里烧香磕头拜菩萨。那几天,铜头为找不到庙而苦恼,心想,破四旧不对,肯定不对,要等男盗女娼没有了,庙才可以破,要不然,专门盖一个庙,规定男盗女娼寻欢作乐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不就可以避免春光乍泄了么。铜头理想中的庙八字没一撇,自己却进了“庙”(监狱)。
在庙里,铜头和眼镜探讨过祸从口出:“750号,那件事,我什么人都没有告诉,怎么成了祸呐?”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去掉“天和地”不算,还有“你和我”,只要有两个人知道的事,就不是秘密,那件事有三个人,就是书记放过你,小金也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铜头想不通追问道。
“估计小金还不知情,否则,她不会来探监的。”750号继续在分析。
铜头越听越长知识,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铜头的求知欲望从来没有那么高涨过:“请教750号,假如小金知道的话,她会把我送进庙吗?”
“不会,女人有女人的方法。”
“女人有女人的方法?什么方法?”铜头觉得头脑又不够用了。
“她会让你单独一人看她的屁股,这叫一物降一物,阴生阳,阳生阴,阴阳相克。”
铜头醍醐灌顶,怪不得自己问起小金怎么突然上了大学,小琴支支吾吾不肯说,原来,女人有男人没有的法宝,女人的身体像一架机器,除了能生小孩,还能造就自己,铜头开始对750号顶礼膜拜。所以,当小龙去探监时,他才会说出令小龙百思不解的一句话―我俩二十几年算白活了。
几个月后,一封印有XX监狱的公函到了大队,公文的内容让书记看到了救星,书记恨不得敲锣打鼓像送瘟神一样送走铜头,铜头恨不得插翅飞向心中的圣地,原来,在典狱长的斡旋之下,铜头成了一名监狱编外人员协助劳改犯思想改造,所以,铜头又可以在世外桃源般的高墙大院内继续深造了。
继续深造的除了铜头,典狱长也在继续深造,而且是真正的深造,灵魂的深造,典狱长觉得自己比牢里的所有罪犯更需要深造。恩师呕心沥血地教导和教诲,恩师用自己微薄的工资为自己垫付学费购买学习用品,不算恩重如山,起码也是义薄云天,可自己倒好,在恩师被打成右派的那一刻,退还了恩师送给自己的派克钢笔,揭发了恩师的“反动言论”,被自己的父亲痛打一顿后,才良心发现,从此,典狱长害怕见到教室,害怕见到黑板,害怕见到讲台,更害怕见到老师和同学,决定放弃进大学深造的机会,投笔从戎,并决心在战场上以热血和生命换回自己做人的名声,换回再一次做人的尊严。为此,在珍宝岛战斗中,与孙玉国⑧一起并肩拼杀,左臂被炮弹炸掉,荣立一等功,成了独臂连长。
⑧孙玉国―当年的珍宝岛战斗英雄,在前线堑壕被选为中国共产党第九次代表大会代表,走上了北京人民大会堂的主席台,与巨人毛泽东的手握在一起,军衔从连职擢升为大军区副司令,成为红极一时的政治风云人物。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