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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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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军一号”专机稳稳降落在虹桥机场,尾随总统一起步下舷梯的人丛有一位不被人注意的华人,瘦削的脸庞,鼻梁上架了副玳瑁墨镜,下榻锦江宾馆后,中美联络处的中方官员将他带进一间雅致的密室:“夏先生,请稍候片刻,敏女士马上就到了。”
被称为夏先生的男士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在厚实的波斯羊毛地毯上急速的来回走动,双手不停的来回搓掌,等了22年,盼了22年,小敏马上就要出现了,自己的女儿应该23岁了吧,如果她的血管里流的是皇家血统,应该长得像自己,尽管她的生母未被皇室册封,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毕竟是爱新觉罗的后裔,是皇家格格。想到此,夏先生的眼眶中噙满了思亲的泪水。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轻轻推开,联络处的中方官员毕恭毕敬跨进门槛,身后跟着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士,齐耳的短发,长相酷似后来的中央电视台女播音员杜宣,联络处的中方官员悄悄耳语几句后,又毕恭毕敬地转身轻轻退出密室。
夏先生见橡皮门一合的瞬间快步走向中年女士:“敏――。”一声敏,一声等了22年的敏,从遥远的国度,飞越千山万水,太沉重了,太心酸了,太……。
“弘(夏的昵称)――,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
“不是!不是做梦,是真的,是真的,敏――,你受苦了。”夏先生边说边将敏揽入怀中
“弘――,你不该来找我,你不该来中国。”敏边说边从弘的怀里挣脱出来。
“不――!我一定要来,我一定要找到你们母女俩,你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
夏边说边从旅行袋里翻出包装精美的礼盒,其中,有一件是光绪皇帝赐予夏先生爷爷的双龙戏珠玉佩:“敏,女儿属龙,这挂双龙戏珠是我给她的见面礼,今天无缘相见,你代她收下吧,这次来时间仓促,下次来,我一定要和女儿见上一面,如果可能,接你们母女俩去美国定居。”
“女儿是你们皇家人,你可以把她接去,我不会去的。”敏想起当年的一场婚姻风波,至今耿耿于怀。
“为什么?我俩已经分离22年了,我想和你度完余生的22年作为补偿。”
“弘――,我已不是你的人了,你要现实些,在上海,我还有两个儿子,我不能丢下他们。”
“噢――,Wy god!”夏痛苦地垂下头,“那你快告诉我,我们的女儿的哪里?”
“小琴在插队落户。”
“小琴是谁?”
敏痛苦地垂下眼睑,愧疚地喃喃道:“小琴是我们的女儿,随了继父的姓,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
“不――!女儿必须随我的姓,她是我们皇家仅存的活在世上为数不多的格格之一,在美国,有她的遗产要继承,所以,必须姓我的姓。”
“女儿能去美国吗?政府会让她去吗?”
“会的,美中关系正在建立,等正常了,你也可以去的。”
敏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下,夏先生急忙上前一步,又一次将敏揽在怀中:“敏,怎么啦――?”
“咳――,”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弘――,你知道中国最近几年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是不知道的,还好你去了国外,否则……,算了,不吉利的话不说了,你我有缘,今生还能相会,我还能有机会把女儿交到你的手上,否则,我是口眼难闭。”说完,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琴的半身照,颤抖着双手递给夏。
两滴清泪从夏的眼眶中滑落,朝思暮想的女儿近在咫尺,却无法闻到她的气息,无法听到她的声音,夏的思绪回到了22年前的那个夜晚……。
襁褓中的女儿微蹙着双眉,小嘴嗫嚅着似要喝奶,夏慢慢俯下身,在女儿的嫩脸上轻轻波上一口,一滴热泪同时落到了女儿的鼻尖,滚滑到嘴唇,小家伙伸出舌尖舔了舔,露出不满意的神情,夏回身将敏揽在怀里,在敏的额角深吻了一刻,提上旅行袋,再一次环视了一遍爱的巢情的窝,一头钻进雨幕,消失在黑夜中――。
联络处中方官员再一次毕恭毕敬跨进门槛的时刻,一对泪人儿已经泣不成声:“夏先生,时间到了,部长在等您。”
两年后,琴的命运发生了逆转,琴怀揣着双龙戏珠玉佩,臂戴着黑纱跨进了安徽师范大学政教系。
……。
小龙学农回校不久,在学校食堂迎面碰上小琴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小春的魂跟来了,小春的眼睛追来了。小琴见到小龙的一刹那,呼吸加快,心跳加速,难道是天意,老天爷让春疯掉,再让自己顶小春的位置?没等小琴继续心猿意马,小龙的招呼声把她拉回到现实。
“呀――!怎么是你?!”小龙装出万分惊讶的神态。
“呀――!没想到我俩成了校友。”琴也装出万分惊讶的神态,而且,还带几分惊喜。
当晚,小琴和小龙坐在学校图书馆一角窃窃私语:“小琴,你家谁过世啦?”
“我妈。”说完,脸上浮现出一层茫然若失的神情。
“啊――!你妈?”小龙想了想继续道,“去年春节你妈来我家,见她身体蛮好的,怎么突然……。”
琴欲言又止,目光空洞地摇了摇头,小龙心生怜悯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觉得面前的琴越来越神秘,越来越成了未知数。
“小琴,我和春的关系已经过去了,我对不起她。”小龙故意引开琴的悲思。
“凭你一句对不起就能了却得了吗?”琴想起春发病的惨状,恨不得替小春咬龙一口,“你知道吗?小春一家搬走了,就是不想见到你。”
“家里来信告诉我了,不知道小头……。”龙突然收住口,差一点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从嘴里滑出来。
“小头怎么了?”小琴还是听到了,追问了一句。
“噢――,听说小头也疯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龙急忙搪塞了一句。
“哼――,”小琴的鼻孔一擤,“他要疯了,全世界的人都要疯了。”
“噢_――,小金是怎样上的大学?”小龙转了一个话题。
“她呀――?!”小琴的鼻孔又擤了一下,“政治人物加新闻人物,每个人走的路不一样,我不想在背后讲人家坏话。”
小龙知趣地讪笑一下:“咳――,我不想读书的,却上了大学,真是阴差阳错。”
“你的运气好,凭一技之长上了大学,得了巧还卖乖,哪像我,凭手上的硬茧。”小琴的鼻孔又擤了一下,还伸出双手往小龙的面前一杵,“你看。”
小龙一边看,一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一股同情油然而生,没想到,一个女孩子的手掌竟然成了一张粗铁皮砂纸。
“你说离开淮北时去探望了铜头,他怎么样?”小龙的心里还保留着铜头的一角。
“还能怎么样?剃个光头,头皮发青,脸发白,看上去比以前斯文多了,看来,人是要改造,就像你我在广阔天地一样。”琴在说这一串话的过程中,鼻孔连擤了两次,还做了一个怪脸。
小龙听完琴的一串话,不由自主地扭动脖子朝图书馆墙上的“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管大学用毛泽东思想改造大学”大幅标语扫了一眼,对自己,也像是对小琴调侃道:“哼,到处是改造,劳动改造,思想改造,世界观改造,全中国的人都成了改造分子,不知道铜头的改造什么时候结束。”
“快了,他说喝不到你和小春的喜酒是不会死的。”这是小琴故意借铜头的话来刺激小龙,言下之意,到时看你小龙怎么办。
小龙急忙岔开话题:“哎――。忘了问你,你在哪个系?”
“政教系。”
“啊――!那你是怪里怪气。”
“什么怪里怪气?”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11个系都有一个雅号,有一句打油诗,我背给你听听,中文系文里文气,历史系古里古气,数学系尖头八气,地理系傻里傻气,艺术系嗲里嗲气,体育系蛮里蛮气,生物系土里土气,化学系乌烟瘴气,外语系洋里洋气,还有物理系脏里脏气,
“你是什么系?”
“外语系,在乌烟瘴气旁边。”
“真逗,谁想出来的?”
“不知道,估计是文里文气想出来的。”
“学外语好,将来当个外交官。”
“屁,我们系主任说了,能凑合当个中学外语教师就不错了。”
“那倒是,现在的人连中文都不要学,哪有心思学外语。”
“喂,你们政教系学什么?”
“什么都学,以大批判为主。”
小龙边与小琴交谈边不时向阅览室门口张望,所以,有点心不在焉。
“你在等人啊?“小琴试探着敲问一句,凭女人的第六感觉,小龙似乎在有意回避自己的目光。
“呵――,没有。”小龙嘴上说没有,心里在七上八下,担心梅的突然出现,因为,小琴现在坐的位置就是梅和自己晚自习坐过的地方。
说到曹操曹操到,小龙刚要起身与小琴道别,梅翩然而至,先是六目环视,再是四目相对,相对的是龙和梅,小龙从梅的眼神读出了必须回答清楚的疑问句,所以,小龙必须运用语言配合眼神才能投鼠忌器。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学同学,在政教系。”小龙手指着小琴,语气不卑不亢,目光却对着梅,“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姓梅,”语音语调像美式英语,有点上扬,目光还是对准梅。
小琴再淑女,也能听出看出辩出龙与梅的关系等级,所以,知趣无趣地打了个对象不清的招呼:“你们谈,我走了,再见。”小琴的目光和神态告诉龙,自己可不愿意当电灯泡。
梅先落座,先审视了一下龙的神情,没发现杂质,再两嘴角一翘,两酒窝一闪,含情脉脉盯望着小龙。
“给,”梅从书页中翻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往小龙的面前推了推,“我在教室等你,总不见你人,就过来找找看。”梅说话时两颊飞起了彩虹,双眸调皮地忽闪忽闪。
小龙垂目一看,梅的半身黑白玉照,呈半侧面,正对着自己微笑。
“快收起来,别让人家看见。”梅的奶吊声语速很快,“你什么时候画?”语速依然不减。
“今晚就画。”
“那――,会给刘峰他们看到吗?”
“不会的,我躲在蚊帐里画。”
“那――,我先走了,有个老乡来看我。”
小龙看着梅的背影闪失在门外,马尾辫的跳跃还在眼前晃动,小龙暗暗的欣喜若狂,自己假借给她画像,梅爽快的拿来了,难道这就像小说中描绘的姑娘喜爱一个男人的表示吗?难道也像春一样吗?把照片夹在《安娜卡列妮娜》里,看来,自己的艳福还真不浅,还真能讨女孩的欢心,甚至……。
小龙离开阅览室时,差一点走错了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