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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节花折枝断

已有 1285 次阅读2011-11-30 20:11 |个人分类:情离情聚|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送走小龙,春的心变空了,情变形了,回村的短短五华里,走了两个小时,三个岔道错拐了两个,像进入了诸葛亮的迷魂阵,老乡断定小春遇到了鬼打墙。

“小春,你的脸色很难看,下午不要出工了,在家休息吧。”金按照小龙的关照当起了观察员。

“小金,小头真的回了浙江老家吗?”

“是呀――!”小金对春的冷不丁询问产生了警觉。

“我碰到一件怪事,明明在精神病医院路口见到了小头,小龙讲不是的,难道我看花了眼?”

“哎呀――,小龙讲不是就不是,你不相信小龙?”

金心里清楚,小春从精神病医院出来看花眼是正常的,所以,不给小春有半点的辩解余地。

“可是――。”

“可是什么?!”金必须阻止小春的多思多想,胡思乱想,所以,用了一句看似疑问句,实际是否定的抢白句。

“咳――,你让我把心里话讲完好不好?”小春对金的抢白产生了抵触情绪,也用了一句反意疑问句的抢白句。

琴在外间刷锅洗碗,听到里间的对话声越来越响,引起了好奇,竖起了耳朵,放慢了洗碗的动作,减缓了动作的幅度。

“你说,你说,心里有话应该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金担心春的心堵会引爆“炸药库”。

“铁皮的话我是最不相信的,一直当作放屁,可是,他也看到小头了。”

“那很正常,人家回上海过年不可以吗?”金觉得小春的心里话成了多余的话,比放屁都不如,放屁还有个响声,还有股臭气。

“你听我讲完好不好?”小春再一次用了反意疑问句,并且加重了语气,明显表示对金的忍无可忍。

小金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小春下面的话绝非可讲可不讲,决不会是放屁,赶紧低下身姿,减缓语速,诚惶诚恐:“好――,好,我不再打断,你慢慢说。”

“小头在俱乐部的厕所里吃屎。”

小春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却让小金犯了愁,催她说呐?还是一直继续等?假如催她说,就是打断,假如一直等,就像相声里的包裹,没抖出来,演员就下了场,这还不把人急死,所以,小金灵机一动,说了句既不是催,也不是打断的话:“后来呐?”

“后来?后来什么?”小春瞪着迷茫的眼神回敬了一句。

小琴在外间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小金还在刨根问底,这不是在揭小春的伤疤么,实在忍不住了,冲着里屋大喊一声:“小金――!”

“嗳――,什么事?”小金嗵嗵几步来到外间。

小琴压低声音:“你呀――!”手指着金的脑袋:“小头吃屎,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疯了,你怎么还要春自己说出来,她能说么?她会说么?这叫同病相怜,你懂吗?”

小金一下子懵了,差点找不到北,本以为小春的思维发生断路,结果,断路的是自己,就像邓小平说过的一句话―文化大革命把人的思想搞乱了,自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实际在糊涂,自以为别人在糊涂,其实自己更糊涂,小金就是更糊涂的一个,而且,小金的座右铭就是郑板桥的“难得糊涂”,难道自己真的糊涂了吗?”

突然,小金清醒过来,醒悟过来,人疯了才是真正的糊涂,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自己刚才就是想知道小头为什么会吃屎,所以,才问了一句世界上最愚蠢,最糊涂的―“后来呐?”

小头吃屎变疯,春才不会同病相怜,小春相怜的是小龙,明明那天看到是小头,为什么小龙说不是,明明要和铁皮去打猫的,为什么一晚上不见人影,明明他想“皆可抛”,却编了第二个“皆可抛”送给我,这个抛,那个抛,我看啊,小龙早晚会把自己抛出地球,去做外星人。

让春伤心的是,小龙写了爱情保证书,满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回心转意了,自己已决意想把两年前那次不成功的天地之合来个浴火重生,为心爱的龙再献上一次贞操,一次见血的贞操,一次灵与肉的贞操。可是,小龙给自己的只是一扑一亲,就是不肯一压,求他也不肯,小春觉得小龙的神经出了毛病。

金和琴在外间嘀嘀咕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小春开始疑神疑鬼,怀疑小琴会不会在背后讲自己的坏话,怀疑小金会不会横刀夺爱,从那以后,春不再把心里话告诉她俩,就是想说话也只说半句。

生产队的关心和照顾是微不足道的,是有限的,范奶奶的同情和怜悯却是有价的,贴心暖肺的,范奶奶是新队长的母亲,曾经是解放战争中“小推车”的支前模范,所以,范奶奶把上面派来的女知青看作自己的孩子,疼着爱着:“春娃――,奶奶来看你了。”范奶奶杵着拐杖一步一颤迈进门槛,围兜里裹着几个鸡蛋。

“范奶奶,当心脚下。”小春从灶洞口急忙起身,一脚踢开厨房门口地下的簸箕,一团地瓜干从簸箕里蹦了出来。

“春娃――,奶奶我年岁大了,不管用了,想当年,解放战争……,”范奶奶的回忆像祥林嫂的三大不幸,一日三遍,小春都能倒背如流,“这几个鸡子是新下的,我不爱吃,你代我消遣消遣。”边说边将鸡蛋往小春的手中塞。

“谢谢范奶奶,老吃你家的东西。”

“什么话,你仨娃帮我梳头捶背掏耳屎,比自家的孙女还不赖,我这辈子也知足了。”

那天轮到小春烧饭,范奶奶是特意过来的,小春她们的住房自从搬到村上后,范奶奶来的更勤了。

“春娃,奶奶帮你烧火,凑凑热闹。”

小春从碗橱里取出一碗过夜的腌菜,打开从上海带去的速溶汤,再下锅煸炒去皮的地瓜藤丝,生活的磨练,在举手投足之间不逊一个村妇,灰蒙蒙的发梢荡漾着青春的热血,赤裸的小臂点缀着丝丝殷红的划痕,汗水浸渍的脸庞留下了岁月的蹉跎。

“春娃――,奶奶听说你的身子没破,是吗?”

“嗯――。”春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不放心才问的,奶奶知道你心里苦,奶奶我也是从这条道上过来的,现在想起来,我的心还在疼。”

“范奶奶你……。”小春揣摩出范奶奶的话中之话,但又不能肯定,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春娃――,不瞒你说,奶奶我在姑娘时也被人糟蹋过,死过几回都死不成,命里的男人在等着我,我的相好在部队等着我,你说,我能死吗?”说完,范奶奶在灶膛里退了火,拍了拍裤腿,歇靠在漆黑的土墙上。

“范奶奶,糟蹋你的那个人是谁?枪毙了吗?”

“枪毙?国民党团长杀了我一家,我是死里逃生,这个畜牲,糟蹋了我,还用刀刺我的身。“说停,范奶奶撩起大褂的下摆,费劲地往上抻,在紧靠心脏处有一块暗黑色的疤痕。

两个女人,一老一少,同病相怜,同命相遇,时代不同,遭遇相同。在农村,性的意识是从家畜交配学来的,一只公鸡可以随意踏伏母鸡,一头种猪可以耀武扬威选妃发情,森林之王更是圈地占山,飙情发威,那么,男人的恣意妄为何意也会雷同于畜牲,甚至还不如畜牲。

传说,混沌初开,夫字天出头,把天捅了个洞,男人开始无法无天,像丛林里的野兽,交配随性,苟合无度,女人成了男人的泄欲工具,飙情者可以是兄长弟小,亲父叔伯,漂亮女人更是成了电影《望乡》中的阿崎婆。女娲就是红颜薄命中的阿崎婆,为了不让男人无法无天,女娲收集了千万男人的精液,做成千万男人的蜡龟头,去补被夫字捅破的天。补完后,还剩一个龟头,女娲为了表明自己的补天是天衣无缝的,只能将剩下的一个龟头硬塞进自己的下身。从此,男人的龟头掌握在女人手中,形成了千百年前的母系社会。可是,被女娲带回来的那个龟头在女娲死后,须另找藏身之处。在一个狂风暴雨的黑夜闯入王宫,强行挤入在华清池洗澡的武则天下身,武则天被天无霸冲撞的欲火中烧,为了独享天无霸,杀掉宫中佳丽三千。武则天死后,天无霸开始兴风作浪,见到漂亮女孩就当成是武则天和三千佳丽,就想冲进去藏起来,经过千百年的基因遗传,成了男人的祸根,发展到现在的奸幼,奸尸,奸妻,奸畜和鸡奸。

小春被奸身不破的休息不胫而走,激起了一个女人的愤怒,她就是原生产队长的老婆,小名叫喇叭花,中年丧夫守寡的日子不好过,想改嫁无人敢娶,拖儿带女度日如年,所以,把这一切发泄到春的头上,发泄到上山下乡这场运动头上:“这些女海佬知青,大城市不待,跑下来勾引大老爷,咱家那个死鬼憋得住水嫩货的招魂吗?自己天天被这冤家强奸,咋就奸不够,咋就猫腥不改,小春长得漂亮,难不成下面的东西也漂亮,是金子做的?害人呀!害我一家老小!”

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喇叭花心中的一口毒气非出不可,五步蛇喷出的毒焰将小春又一次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淮北平原一望无际的青纱帐是小春在电影《平原游击队》中欣赏到的,现实中的青纱帐却像魔鬼撒下的一张迷魂网,几个一拐就被勾了魂,像到了原始森林,进得去出不来,所以,小春紧紧跟在十几个妇女身后边锄地边拉呱,一步不敢拉下。

日头已偏西,该收工了,小春抬起胳膊擦了擦淌汗的面颊,解下裤带,蹲下雪白的屁股,撒了泡憋胀了半天的尿,然后,肩上锄头追赶走在前面的人。

“春妹子――,停一下步,婶有话问你。”喇叭花故意拉在后面等机会。

“什么事?”春迟疑了一下,回身打量着喇叭花。

“妹子啊――,婶对不住你,没把我家那死鬼看住,害你破了身,其实吧,我那死鬼在报复我。”喇叭花黑皱的脸皮硬挤出几层苦相。

小春听了前半句,有点感动,到了后半句,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这叫什么话?太离经叛道了,所以,伸长了脖子想听下文:“怎么会是报复你呐?”

“咳――,妹子,你不知道,男人的心眼比针尖还小,婶子在嫁他前也失过身,跟你一样。”

“啊――?!你也……。”突然,小春为喇叭花生起了满腔的同情和怜悯,本来是一前一后在走,小春有意滞留了两步,换成了两人并肩同行。

“这不,新婚夜不见红,我那死鬼硬逼我说清楚,后来,他就不拿我当妻子,甚至不拿我当人,来了那个也不放过我,边做边恶狠狠地‘奸死你!奸死你!’”

听到这里,小春陷入了无语,脚步已慢在了喇叭花后面,但是,耳边的轰鸣声却越来越响。

“不是我那死鬼如此,范奶奶的老公也一样,还是部队的干部,照样拿范奶奶的破身说事,最后把范奶奶给休了,所以……。”喇叭花见身后没了声响,回头一望,小春已拉下半丈远,低啃着愁容满脸的脑袋。

喇叭花的脸上却荡漾着野兽吃人的得意,自己编造的一套现身说法就像小麦抢在雨前撒了化肥,催根拔节丰收在望,更让喇叭花预料不到的是,春又一次疯了,而且,见了男人就要脱裤子的花痴疯。

小春发疯的当天,喇叭花专程去了亡夫的坟头,补烧了黄裱纸,补上了三柱香,补磕了三个响头,补说了三句话:“死鬼,老娘替你报了仇,你可以定定心心去死了。”离开坟头时,喇叭花还不忘对着亡夫的墓碑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

一辆救护车沿着淮北平原平坦的省级国道向南疾驶,车上的小春在鲁米那和阿米妥等神经药物的控制下安详的成了半死人。陪送的县五七干部心事重重地在考虑问题,越来越多的知青患了重病大病,尤其像小春这样的病,已无法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了,上次调查的独生子女,重病大病和遗传病照顾回原籍的批复文件迟迟不下来,看来不能再等了,不能再拖了,先将小春作为特例报上去,否则,我们对不起上海的人民,上海的父母,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半年后,小春作为独生子女和特重大病办理了户口转移关系,小春人回了上海,魂却落在了安徽,第一次是个人情感的打击,第二次是心理防线的摧毁,连续两次双重打击,花样的美女不得不三进三出埋身精神病院达数年,直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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