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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节亲情难慰

已有 795 次阅读2011-11-28 19:58 |个人分类:情离情聚|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

千百年来,中国农民祈求的就是六畜兴旺,五谷丰登,传宗接代,子孙满堂。但是,对龙来说,传宗接代已成了奢侈,子孙满堂更是遥遥无期。

小豹子的老婆上吊死了,就是因为不能给小豹子传宗接代,小筛子的老婆喝农药也死了。女人不会生孩子,对她们来说,就失去了做女人的价值和意义,成了行尸走肉,被人耻笑,被人骂祖宗,被人口水淹没。

有婚后死的,也有婚前死的。大队长的女儿上演了一场现代版《梁山伯与祝英台》,与恋人双双殉情在牛棚里,死状非常凄美,僵硬的合抱四臂无法分开,陪伴他俩的是一瓶空空的乐果(农药名称)。

有婚前殉情死的,也有糊里糊涂,不明不白死的,小董子就是不明不白死的。并组后,二狗找到小龙,泪眼汪汪道:“捣妈王师傅,害了我家小董子,我要告他,小龙,麻烦你帮我写个状纸。”二狗是小龙娘家生产队的,和小龙一起在窑厂工作过,小董子是二狗的表妹,生产队妇女队长,长的缩颈斜眼,年过三八还没订婆家。

听了二狗的叙述,小龙第一感觉这场官司很难打赢,首先,小董子在产床上临死前不肯吐半个字,成了死无对证,其次,没有旁证,尽管二狗言之凿凿,亲眼看见王师傅从小董子的睡房出来过,所以,小龙只能爱莫能助。

“那――,我家小董子不是白死啦?!”二狗还在认死理。

这个案子如果再晚个十年八载,完全可以通过DNA检测,不用写状纸,检察院自会帮二狗公诉,所以,龙很想知道这桩奸情的结果是如何了断的。

大年初二,小龙决定回趟娘家生产队,离开四个多月,心里怪牵挂的。那天,小龙换上了一件下放时大姐夫送的志愿军式底领棉军衣,下穿一条改裁后染黑的劳动布工作裤,脚蹬一双黑色松紧鞋,头戴一顶黄军帽,这样的装束是当年男知青最常见的打扮,家庭条件好的还能穿上一件时髦的风雪大衣。

刚到村头,小牛倌就大呼小叫:“小―小龙回来啦!”小牛倌是小懒的弟弟,遗传了父母的语言基因,说话也是急急巴巴的。

小龙下放第二天,小牛倌自愿当起了向导和讲解员,带着小龙和小马在村上兜了一圈,趁此机会,龙从小孩嘴里套话,了解一些民情风俗,知道本村的大姓与自己是本家,祖上是地主,村上的两层楼大瓦屋就是地主家的,后来成了生产队仓库,还知道哪家经济条件较宽裕,哪家人家人好,哪家人家人孬,哪家......

刚到农村,小龙对牛很亲切,先在牛背上拍了一张牧童吹笛,照相师将其放到橱窗陈列,后来学骑牛驯牛,叫牛左转喊“辟”,右转喊“拐”,停下是“挽到”,但是,小龙不敢站在奔跑的牛背,小牛倌却敢,像杂技演员在牛背上手舞足蹈。

“哎哟喂――,小―小龙呐,多咱不―不见,咋就―就瘦了咳?”小懒妈说话不连趟,眼神倒还明亮,“人多,怕―怕是没啥好―好的吃吧?”

小龙强扮笑脸,眼眶却已湿润,心想,连腌菜都吃不全,哪来好的吃,能有饭吃就不错了。

说话间,屋内来了老老少少一批人,小龙起身一一和他们打招呼,像久别的亲人互相嘘寒问暖,基本上都是老乡问小龙答,像开记者招待会。

“小龙,我上次去你们知青组送分红款时,叫你年前回生产队拿鱼塘起的鱼,你咋没来?”小懒气呼呼地询问。

“你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来娘家望望,早把我们给忘了吧?”小虎明显对小龙有意见,说完,还咂了咂嘴。

接下来的问话像连珠炮一样,小龙只能按辈份和岁数大小语无伦次抢答一气,以至于前言不搭后语,前问不连后题,引的老少爷们前俯后仰,笑声不叠。

年前,小懒送分红款去了知青组,小龙得了200多元,小龙问起当年的工分值,小懒道:“咳――,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才0.95元。

“这么少啊――?!”小龙都不敢相信,记得,刚下放一年是1.20元,上年的工分值是1.10元,咋会像高山滑雪只下不上呐?!小龙回想起2年前大队会计说过的“三个不肯和三个自然”的推断,心中美好的蓝图瞬间黯然失色。

“哼,本来我爹计划让我今年娶亲,如今分不到钱,计划就泡汤了。

“啊――?老婆已经定好啦?是哪个?”

“英丫头。”

小龙第一次割稻杀鸡,从自己的外衣撕下布丁替小龙包扎的就是她,当时,

小龙觉得这个丫头心地蛮善良的,说话慢声细气的,音色与小春差不多,很悦耳,所以,曾经当过单方面红娘,替小懒做过媒。

至于生产队分的鱼,小龙不去拿的原因,一,是要付钱的,二,组里这么多

人,谁吃了好,像小猴子这种人,给他吃不如喂狗,还有,坏了自己招工的小鱼和小虎,更不能给他俩吃。

小龙答记者问还在继续,二狗冲了进来,见到小龙又是搂又是抱,像久别的亲人。二狗长着一双对眼,比小龙大两岁,个头却比小龙矮,小龙下放的第一晚就住在他的屋里,因为二狗是光棍,在砖窑厂上班。

二狗的住房有两间,空空荡荡,四周的墙壁黑糊糊的,里间靠墙有一只大床,旁边有小龙和小马的箱子,一只小台子,两条长板凳,还有一个锅灶。这就是小龙五年插队生涯中,几度搬家,共计六处安身住所中的第一个临时住处。

“二狗,小董子的事后来怎么处理的?”小龙见二狗一到就迫不及待想知道上次打官司的结果。

“捣妈王大麻子,见我们找他算账,连夜逃回了老家。

王大麻子是几家生产队请来的技师,主要的工作是操作碾米机和抽排水,单身一人,所以,工作之余总想寻花问柳。出了人命,法治不了他,民愤是跑不掉的。据说,王大麻子劣性不改,在别处又乱发情,把一个哑巴女孩的肚子搞大了,本以为哑巴不会说话,能抵赖,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哑巴不会说,但是,哑巴会看,会摸,因为,王大麻子鸡巴上多了一个叉。哑巴女孩的表哥是公社武装部长,先将王大麻子吊在树上,扒光裤子,用烟头烫鸡巴,再拿出一把雪亮的杀猪刀在鸡巴上比划,吓得王大麻子屎尿一起下,私刑后,再公刑,被判了5年现行流氓罪。

冬天,当地人吃两餐,节余的口粮应付青黄不接,酒菜摆上桌,还是四四十

六碗,八菜,每菜两碗,酱油吃不起,所以,肉还是白煮的,好酒更喝不起,还是一年四季的土烧,小懒祖孙三代都是酒鬼,所以,小懒的爷爷还是一手把盏,一手抓酒瓶,严格控制酒的流向,女人照样是不能上桌的,小龙还在等小懒的大妹妹给自己夹肉,却不见她的身影,心想,大丫头长大了,怕难为情啦?还是见生了,不敢芙蓉出水啦?

大丫头比小龙小3岁,初见小龙时正好是十六花季,突然,家里来了两个男知青,而且是海佬,其中一个长的像古戏中的潘安,那心吆,真不叫心,像一头小鹿在欢蹦乱跳,那情吆,真不是情,像滚滚的江水波涛汹涌,咋会这样呐?心中的潘安近在咫尺,却无缘面对,无分享受,只能站在厨房门口偷偷的斜视,偷偷的想心思。

突然,大丫头像一只蝴蝶翩翩起舞,飞到饭桌边,瞄准一块最大的肉,下箸快而准,肉像长了眼睛,精准的落到龙的碗里,还不等龙回过神,大丫头已羞红着脸飞回厨房。自那以后,只要小龙在她家吃饭,小龙都能得到一份额外的恩赐,把小马气的恨不得用头撞墙。

小龙记得,小马招工走后,自己和小懒搭睡,那是一个夏天,小龙被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惊醒:“谁啊――?”

没有回音,小龙真?,翻了翻身继续睡,叩门声又响起,“笃、笃,”连续不断,小龙怀疑是小懒又在作怪。上一次,由于门没闩,小懒下半夜回家,小龙听到动静,连问几声:“谁啊――?”没应答,突然,小懒大叫一声的同时,扑到小龙的身上,小龙被吓掉魂,吓破胆的瞬间,也回喊了一声,自那以后,小龙先睡时,一定把房门闩紧,因为,小龙自小听母亲说过,鬼吓人吓不死,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是我。”

声音极轻极细,但是,小龙还是听出来了,起床开门,大丫头亭亭玉立在门框下,小龙只穿条平脚裤,上身赤裸,所以,没打算请大丫头进屋。

“小懒在吗?”

“不在,还没有回来,找他有事啊――?”

“没事。”大丫头嘴上说没事,两脚却没有离开,小龙也不便关门,所以,深更半夜,少男少女四目相对,躇立片刻,突然,大丫头伸手在小龙的胸脯抓了一把,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大丫头是小龙在农村遇到的第一个迷情姑娘,但是,龙的方寸并没有被迷乱,因为,有春在心里,其他姑娘无法撞开龙的心扉,就像孙悟空划下的一道金光圈,白骨精也休想冲进去。

龙想知道大丫头为何不再替自己夹肉,就把话题扯到她身上:“大丫头人呢?”

“你说大―大丫头呀,去相―相亲了,今朝随―随她的舅―舅母去的,在―在江苏那边。

在农村,姑娘不愁嫁,就像皇帝的女儿一样,那怕是瞎子聋子麻子瘌痢头齐全,照样有人娶,就像小马说的一句名言,反正下面是一样的,只要能生儿育女,管她好看难看。但是,山里的新娘论斤卖,却让小龙大开眼界,甚至不可思议,有点天方夜谭。二狗的老婆就是买来的,由于价钱出的高,新娘子长的比当地姑娘不差,所以,那几个月,二狗天天蜗在家里,难得去小龙的新住处,生怕脚尖会被剁掉似的。

那天小龙喝了不少酒,但是,不像大年夜那样谦虚的豪言壮语言不由衷,也没有把酱油当酒喝,更没有抢酒喝,因为,小懒的爷爷知道小龙不会喝酒,再说,嗜酒如命的他,也不愿慷慨,更不愿酒上施恩。

那餐饭,小龙吃得最多的是豆腐,是一生中吃到的最好吃的豆腐,味香,略有弹性,口感爽,上海的豆腐是用石膏做的,小懒家的豆腐是用盐卤点的,所以,生活在大城市的上海人,一辈子也吃不到正宗的豆腐。

春节,老乡主要是走亲串门,再不,就是这家吃到那家,吃来吃去是同样的菜,喝来喝去是同样的酒,茶叶都是粗片子,喝茶都用碗,茶碗多半是缺口的。

饭后,生产队长扯到偷湖草的事,小马的事,还问了小春的事,又说小龙比小马聪明,比小马尖滑,反正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问什么,所以,说话问话也成了老乡的待客之道。此时此刻,小龙非常渴望听到亲人的声音,小龙摸了磨发烫的耳朵,难道母亲和小春正在念叨自己吗?

突然,龙又一次感到后悔,想不到春节是那样的血浓于水,远离亲情是那样的骨肉之痛。小龙的心在流泪。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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