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如何和平崛起？

德国马歇尔基金会亚洲高级研究员 丹尼尔•特文宁 为英国《金融时报》撰稿

2012年11月05日

中国即将经历十年一度的领导人换届，此时不管是中国人还是西方人，都在思考，新任领导人是否会推动中国走上开放和透明的道路。选择这条道路符合道义。更重要的是，如果中国希望维持其崛起为世界大国的势头，政治自由化是必要的战略。

大量工作已经摆在了新一届领导人面前——从中国人口泡沫的破裂、政府主导经济增长的局限性到来自军备精良的邻国的质疑。这些问题因为中国政权的性质而更加严重，而这些问题又是其固有特点。

中国的官僚威权主义体系容易诱发腐败和压制，薄熙来案即为一例。西方媒体调查即将上任的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即将离任的总理温家宝的家族财富表明，领导人家族成员聚集惊人财富的方式与家族家长在政治上的成功息息相关。这样的国家不是人民共和国。

30年来，中国由政府主导的经济实现了高速增长，但也产生了严重的不平衡问题。中国过度投资于房地产业和重工业；国有企业的领导往往是政客而非商人；银行以非市场化的利率、按照非市场化的原则发放贷款；汇率操纵和侵犯知识产权引发贸易伙伴的报复。同时，中国的劳动力成本（以及劳工骚动）与日俱增。

政府对信息的压制妨碍了本土科技创新。与此遥相呼应的是，15世纪时中国的政治选择——重官抑商——导致中国闭关锁国，与早期工业发展脱节，未能实现帝国扩张，丧失了领先西方500年的优势。

如果中国不是以革命的方式，而是以渐进的方式成为民主国家，给予各项制度足够的时间来发展成熟，那么其最严峻的挑战将更加容易掌控。此外，中国对其邻国、美国以及全球秩序构成的战略威胁也会减轻。不过中国仍需展示军力，保护其利益。

正如美国政府一点都不担心如今英国、法国和印度手中拥有核武器一样，民主化中国的军事力量也不会再引起美国如此大的恐惧。如果中国的军队置于民众的民主控制之下，中国装备一些武器的动力也会降低——只有中国国内的将军们觊觎这些武器，而所有其他人都害怕。

中国的民主转型可能进一步增强目前广泛的民族主义，加大中国领导人武力统一台湾的压力。但是，中国当局民主化以后，台湾将更愿意与北京展开对话，考虑和平统一。如果中国当局在国内奉行法治，在国外承诺通过国际法解决争端，日本及其他邻国将会发现，与中国解决争端变得更加容易。

如果建立起了对权力加以制约、令人感到保障的民主体制，北京方面将更容易实现其外交政策目标：把台湾纳入“一国两制”的模式中，减少西藏和新疆的异见人士，说服满腹怀疑的邻国相信其和平意图，让美国放心地相信其崛起符合美国利益。

民主还将加强中国改革国际体系的合法性，使其在全球秩序中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如果中国政府在国内政策中展现出约束权力、促进透明以及遵守法治的特点，很多国家将默认中国在国际体系中的领导地位。

总之，中国专制主义的特征将日益制约其崛起。中国在未来数十年的崛起实际上可能要求中国必须实行民主开放。这样的开放将反过来为中国进入全球政治的核心铺平道路。

否则，中国崛起为真正的超级大国将受到许多国家的挑战，因为它们害怕全球秩序遭到中国威权主义体系的冲击，也害怕它们在全球秩序中的地位受到影响。

本文作者是美国的德国马歇尔基金会(German Marshall Fund)亚洲高级研究员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