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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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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的宿命 在我的书桌前的墙上，挂着一幅世界地图，没事的时候我会瞄上两眼，有时也会在上面查查地名。这是一幅普通的地图，它告诉你世界上国家的大小以及国与国的位置，我看着它已经好多年了，似呼没有什么更多的用处，但是有一天我却突然看出了另外一些东西。 这段时间钓鱼岛的事又开始闹得纷纷扬扬，日本政府公然宣称购买钓鱼岛，中国保钓团登岛宣示主权，但日本政府一意孤行，不肯罢休，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抵制日货运动兴起，有人甚至拦了日本大使的车，拔了车上的日本旗。接着就有一些有识之士出来教导民众，要理智爱国，声称不理智就要反受其害。还有人说，日本是中国的恩主，没有日本的贷款，就没有中国的今天。还有些著名的专家教授旁征博引，指出历史上的义和团运动就是盲目爱国，导致八国联军入侵，反而害了中国，阻碍了中国的进步。有些民众不服，就有人起来辩论，但终于发现，对方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智慧程度远远超出普通民众，在舆论界占有压倒性优势。于是民众开始糊涂，爱国变成一件复杂的事情，似呼不适合痴愚的大众参与，若要参与也要先受培训，否则就可能成为“爱国贼”。这样的结论真是让人丧气。 丧气的事，不说也罢，还是回来说说我在地图上的发现。 那天我在地图上看着，突然看出了一件事情，原来中国是一个大国，日本是一个小国，而且日本就在中国边上。 查一下基本的数据，中国有将近960万平方公里，人口将近13亿多，而日本大约是37万平方公里，人口大约1。3亿，也就是说，中国的国土大约是日本的26倍，人口大约是日本的10倍。 也许有人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每个人都知道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反正我以前不太知道，至少在潜意识中，我觉得中国是一个小国，而日本是一个大国。在这世界上，不仅日本是个大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等等，都是大国。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发言权，而中国必须小心应付，不要轻易惹上这些大国的麻烦，就是不小心惹上了，也要赶紧解释表白，否则就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恕我痴愚，我不知道怎么会形成这样的潜意识，好像近代以来所有的国际事实都强烈地指向这一点：中国人，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要受到教训。 我知道，我们的确是受到过很多教训的，从鸦片战争到火烧圆明园，从甲午战争到八国联军，从9。18到7。7事变，还有许许多多，不胜枚举，都是令人不能忘记的例证。 但是我终于还是发现中国是个大国，日本是一个小国，这样一个基本的事实，在地图上显得那么简洁明了不容置疑。 在这个地球上，有大国和小国，这是很不公平的，按照自由平等的原则，应该用计算机切割一下，把这个地球平均地分给每个国家。但这是不可能的，上帝造世界，不是按照公平原则来造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注定有大国和小国。 放眼这个地球上，国土广大的国家大概有中国、俄国、美国、加拿大、巴西和澳大利亚，但是澳大利亚和加拿大人口太少，所以先天不足，巴西还有待修炼，暂时难有作为。简单的说，国土广大，人口众多，又有核心价值文化，这样的大国在当今世界上就数中美俄了。这就是当今世界的大国格局，或者叫做世界的大国框架。在这样一个世界框架中，世界才正常运转。 好了，还是说回本文的题目，什么是日本的宿命？日本的宿命简单地说就是我从地图上看出的三个基本事实：中国是一个大国，日本是一个小国，而且日本就在中国边上。 为什么说这就是日本的宿命呢？因为这样一个结果，无法改变。 一个国家的大小，一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当然是无法改变的，为什么硬要说成是日本的宿命呢？ 要谈这个问题就要谈一点历史了。 关于日本这个国家，坊间有许许多多传说，通常都很正面，比如说，日本人比较团结，工作比较努力，比较守纪律守秩序，比较礼貌，比较干净整洁，比较能学习，还比较传统，比较有民族认同感等等。比如说，上次日本海啸，相关的城市受到很大破坏，但是新闻报道里的日本人都非常镇静，忍耐，守秩序，不慌乱，相互鼓励，相互帮助。去过日本的朋友回来，都说日本街道整洁，人民有礼貌，工作勤奋。反正种种方面都显示日本这个国家，似呼是一个比较高素质的国家，比较文明开化。 这一切也许都是真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国家，在历史上却给周边国家带来巨大的伤痛和灾难，这也是真的。 日本也是一个古国了，据说日本的建国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60年，日本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在那时建国。 后来日本就慢慢发展起来，与中国也有了交流。到了唐朝的时候有大批的日本遣唐使团来到中国学习中国的文化，中国也有人员东渡日本，比如著名的鉴真和尚。通过这些交流和学习，古代日本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很大，至今我们在日本的传统建筑和服饰上仍能清晰看到唐朝的影子。 再后来到了明朝的时候，有倭寇来中国沿海捣乱，倭寇就是日本海盗，中国出了个著名抗倭英雄戚继光，这一段也算是中日交流历史上的插曲了。 总之在近代以前，日本和中国周边的其它国家一样，在与中国交流和接触中，受到中国文化的很大影响，而成为东亚文化圈中的一员，但同时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农耕文明的特点，各国基本上还保持着自给自足，自我发展的模式，日本因为岛国的关系，更是一种独立发展的状态，而并没有与中国产生太多的交集。 但是情况到了近代以后开始发生变化，由于西方文明的强势扩张，整个东亚文明受到冲击，在西方文明的打击下，以中华文明为核心的东亚文化圈风雨飘摇，东亚的每个成员都面临着如何应对危局开拓未来的难题。这时候，日本作为一个小国发挥了比较努力、比较能学习的优点，它船小掉头快，敏锐地发现了西方文明优胜的地方并且由此判断东亚文明将彻底失败的历史必然。于是它大胆放弃，从头学习西方文化，最代表性的事例就是日本的明治维新，从政治、经济、文化全方位进行改革，开辟了日本近代化的道路，并且很快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个过程当然要归功于日本明治天皇的睿智，也要归功于一大批维新人士的努力，但更要提到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福泽谕吉。 关于福泽谕吉有很多评价，但最通常的说法称他是“日本近代文明的缔造者”，因此他的头像被印到了日元上。所谓“日本近代文明的缔造者”，主要是指他缔造了日本近代文明的思想基础，这个思想基础叫做“脱亚入欧”。 好了，绕了这么一大圈，终于点到了这四个字“脱亚入欧”。这四个字，不那么简单，它与日本的宿命紧密相联。有很多人对它作正面的解读，说它给日本带来了整整一个时代的进步，这是对的。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它同时弥漫着一些异样的气息，有点诡异，让人有所不安。事实也正是如此，有许多正常的事情就从这四个字开始起了变化。 前面问过这样的问题：一个国家的大小，一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当然是无法改变的，为什么硬要说成是日本的宿命呢？ 因为就是从这四个字开始，一个国家的大小，一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对于日本来说，变得不那么不可改变的了。 日本就是这样一个岛国，它就靠在中国边上，上千年来它都好好的，但是，现在它要改变了，因为它宣布，它要“脱亚入欧”。 当然它是有苦衷的，因为它很聪明，它已经看清了，紧靠在它边上的大清国再也不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巨人，大清国在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下，已经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了，日本如果不马上采取措施，脱离腐朽的东亚文明体系，就会成为西方列强的又一个牺牲品。日本要赶快跳出东亚文化圈，不仅要跳出东亚文化圈，而且还要及时搭上西方文明的战车，成为西方列强的一员，凭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在世界列强瓜分中国的浪潮中狠狠地分一杯羹。 不得不承认，日本是一个聪明的国家，形势判断非常精准，而且行事果断，毫不拖泥带水。世界形势的发展一如日本的预料，中华帝国疲弱不堪，每况愈下，被西方列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而日本靠了及时改变策略，进行改革，果然收到奇效，短期内即成为新兴的世界强国，而被纳入西方文明体系中成为西方列强的一员。明显的例证就是甲午战争和八国联军侵华。甲午战争证明了日本的强国实力，它靠一己之力打败了身边的庞然大物大清国。而成为八国中唯一的一支非西方的武装力量参与到这样一次西方集体出动征服中国的八国联军侵华行动，更是鲜明的表明日本毫无疑问地已经成为西方列强中的一个当然成员。日本获得了伟大的成功，日本的“脱亚入欧”获得了伟大的成功，日本终于“脱亚入欧”了。 好一个“脱亚入欧”，它让日本轻松摆脱了跟随中华帝国一起沉沦的厄运，在世界舞台上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转身，它不仅让日本摆脱厄运，而且还让日本借机升腾，成为新世界秩序中的强人。 循着这条“脱亚入欧”的道路，日本人满风满帆，顺风顺水，志满意得，策马扬鞭，按照事先的计划，先占领台湾，再占领朝鲜，再占领东三省，随后继续占领华北，华中，华南，再继续占领东南亚，终于它把它的目光伸向了全世界。 这真是一条神奇的国策，它让原先的倭国成为了大日本帝国，它把亚洲日本变成了西洋强国。谁说一个国家的大小，一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当然是无法改变的？日本不认这个理！日本凭着自己的聪明智慧，凭着自己的勇猛顽强，凭着自己的文明先进，它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它要改变这个世界。 大日本帝国现在如日中天。 但是世界之为世界，它真的是不能随意改变的。在经过了十九世纪理性主义大举张扬人的力量之后，在经历了二十世纪初期和中期几乎摧毁整个人类文明的两次世界大战之后，人类有限的智慧终于认识到，那冥冥在上的天，它安排了一些基本的原则给世界，那是有道理的，是不能轻易挑战的。就像上文说到的，上帝创造世界，他是有自己的原则的，这个原则，人可能不能理解它，旦人必须遵从它。 所以我们就看到，接下来的历史走向突然来了一个180度的转弯，大日本帝国突然垮台了，被打败了，被打回了原形，它从所有的占领地退出来，退回它原有的岛上去。 为什么日本战败了？为什么命运之神终于放弃了日本？有人说是因为日本的盟国德国战败了，让美国和苏联腾出手来对付日本。也有人说是因为日本不明智地在未完全打败中国的情况下，冒然开辟太平洋战场，而陷入两线作战。也有人说是两颗原子弹打败了日本。这些说法都是对的。 但是最终的一句话是，日本是被它的宿命打败了。 这就是日本的宿命，还是前面的三句话：中国是一个大国，日本是一个小国，而且日本就在中国边上。这样的结果无法改变，无论凭借什么样的理由，得到什么样的倚仗，如果想改变这个结果，都逃脱不了最终失败的命运。 宿命，宿命，你为什么那么不可战胜？为什么中国一定是个大国？它明明已经腐朽，它明明已经不堪一击，它明明已经万劫不复。为什么日本一定是个小国？它明明身强力壮，它明明聪明睿智，它明明完成了近代化转变，它明明掌握了最先进的文明。 是啊，中国为什么不可战胜？这真是一个值得问的问题。要讲日本的宿命，首先要讲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中国为什么不可战胜？因为中国是一个大国。 中国为什么是一个大国？因为中国向来是一个大国。 历史上也有很多大国，比如罗马帝国，波斯帝国，后来都灭亡了，为什么中国不会灭亡？因为罗马帝国和波斯帝国都是靠武力征服建立起来的大国，武力是不能长久的，所以最后必然灭亡。中国不是靠武力建立起来的，它靠文化建立起来。 中国向来是一个大国，并不是说，它一开始就是一个大国。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中国也是许许多多的小国，但是那个时候出了一个孔子，他创立了儒家学派，简单的说，就是“仁义礼智信”，他给中国建立了这样一套文化价值体系，人民在这样一套文化价值体系中相互交流相互认同，所以最后就把许许多多小国并成了一个大国。在这个大国中，大家都有相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尽管有时候因为利益的诉求也要发生冲突以致于分裂，但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相同的文化价值体系在，过不了多久，分裂的国家又会重新统一起来。而且随着时间的进程，这套文化价值体系不断的被周边地区认同，所以周边地区的人民也不断的加入进来，所以这个国家就越来越大了。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异族征服中国的故事，但无论哪一次异族的征服无一例外地都反过来被中国征服了，并不是被中国的武力征服了，而是被中国的文化征服了。 当然文化也有衰弱的时候，古代的许多文化都衰弱了，甚至灭亡了，但是中华文化却长盛不衰，这是一个奇特的现象，这与中华文化特殊的地理位置、历史背景和文明结构有关，这是一个文化生命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暂且不说了吧。 人是有躯壳的，但是人之为人，并不在于它的躯壳，而在于它的精神。国家是有疆土的，但国家之为国家，并不在于它的疆土而在于它的文化。文化之于国家正如精神之于躯壳，文化有多强，国家就有多大。这就是世界之为世界的伦理。 本来这样的道理，很多人都懂的，日本也是懂的。 但是，到了近代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新的东西，一下子把人心搞乱了，这个东西叫资本。 世界历史的发展，产生了一个东西叫资本，因为资本的缘故，原本分隔的世界走到了一起，原本分隔的历史形成了一部世界史，世界终于形成一个统一体。因着这样的变化，历史上旧的秩序纷纷被打破，皇权被打倒，贵族被打倒，世界在自由的旗帜下，废除了所有强加给人的不平等。世界不再是一个民族和国家的集合，它在本质上似乎更是一个资本活动的市场。世界的规则变成了市场的规则，它的原则就是否弃一切资本规则之外的权力，历史的特权，都不能进入市场经济。它是一种市场的平等，这种平等具有一种量化的尺度，那就是货币，货币是唯一有资格发言的社会权力。这被看成是一种重大的进步，我们把迷信幻想都驱散了，我们只有一种理性，它本质上是资本增值的理性。在这样的背景下，原本世界的伦理秩序还在吗？原本的世界格局还能保存吗？许多人看不清楚。而事实是，随着资本的扩张，世界的版图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早的资本主义国家随着资本扩张的步伐，轻松地突破国家的疆界扑向全世界，在全世界划分势力范围，一时间，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等欧洲国家都成为了日不落帝国。 资本的扩张，并不简单地是一件经济领域的事，它同时化身为各种形式向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渗透。它化身为民主政治的原则，自由平等的原则，科学技术的原则向全世界扩散。一时间世界似呼全变了，世界出现了一种全新的文明，它被认定是一种先进的文明，这种文明被命名为西方文明。世界似呼要以西方文明的原则统一起来，一切不适应西方文明的陈旧框架都将被打碎，被抛弃，其中也包括陈旧的世界格局。谁能够尽快地掌握这种文明谁就能够在世界新秩序中生存，谁不能掌握先进的文明，谁就必然被淘汰。 日本看清了这个变化，掌握了这个文明，于是它就生存下来，并且发展壮大。 中国也有人看清了，但是中国太大了，没办法一时转过来，于是就被时代抛弃，于是就沉沦。 世界似呼正朝着这样一个既定的原则走去，一切都是那么明确。 但是正如一句名言所说，我们并不站在既成的历史一边。 人类生活的实践本质决定了人类注定不能预言自己的未来，尽管人类无数次的宣称终于掌握了什么终极真理，但是每一次宣称都无情地被历史粉碎。 资本的神话，从17、18世纪兴起，到19世纪扑向全世界，到达顶峰，但是从19世纪末叶就有人起来质疑，到了20世纪，更是以第一和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样一种惨烈的形式表达了资本神话的破灭。由资本导致的人类的现代性病症被越来越多的人体会到，对资本的虚无主义本质的认识，从20世纪开始就已经成为人类思考的共同话题。 资本究竟在何种程度上改变我们的生活？它似呼在全方位地改变我们的生活，但是有一样东西它改变不了，那就是人类生活的价值基础。这个价值基础以伦理的形式表现出来，在世界伦理的基础上人类才获得生命的幸福感和尊严感。人类生活的实践本质决定了人类生活的伦理本质，国家即是这种伦理本质在世界秩序中的体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本质上是伦理关系。这个世界之所以被分成亚洲、非洲、欧洲、美洲，分成东方和西方，是因为世界伦理的要求，在这样一种伦理秩序中世界才获得它安身立命的意义。但是自从资本诞生后，世界的伦理框架受到空前的冲击，以一种最单纯的契约形式来调整人类的关系一度被认为是最先进的方法，但是在这种关系中人类却找不到生命的价值。 当然这一切的认识，并不是人类一开始就有的，人类认识的进步总是以实践为基础并且以反思的形式展开。人类就是这样进步的，它对它的敌人，采取一种片面的和极端的方式，克服它，排斥它，只有到它自我批判开始的时候，它才能正确地理解先前那个被它排斥和克服的对象，这是一个似呼不变的法则。在经过了18，19世纪疯狂的资本革命之后，资本给人类带来的困惑也逐渐的显露出来，于是人们开始反思自己，它才知道那个被它排斥和克服的古代世界，并不是一片黑暗，它里面含有的一些最基本的世界原理是具有永恒意义的，一个新的社会并不是从一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它一定具有某种与先前那个被它否定的社会同质的东西，那是社会赖以生存的基础。 于是我们才在这里重新提出世界的伦理意义，它是不是更根本地代表了世界存在的基础？资本的原则，的确给人类带来了一种新的活力，它也是人类精神发展的必然产物，代表了人类自由劳动的美好愿望，但是如今它却走向反面，走向人的物化。在这样一种时代背景中，世界的实践本性和伦理基础才再一次被我们发现。 如果以这样的原则回过来重新检省那个曾经被日本奉为近代化思想基础的“脱亚入欧”，我们就会发现，这样一个四字原则，是有重大缺陷的，它的最大问题就在于把世界伦理基础丢掉了，在“脱亚入欧”这四个字中，日本把亚洲责任丢掉了，在自由、进步、文明的名义下，把日本之所以在世界存在的伦理基础丢掉了，于是它就必然走入歧途。 世界上有四个伟大的民族，形成了人类最初的智慧境界。这四个伟大的民族分别是中华民族，古希腊，古印度，还有古代以色列，在差不多的时间上他们为人类分别提供了最伟大的思想家，古希腊提供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中国提供了老子，孔子，印度提供了释迦牟尼，古代以色列提供了最初的一批先知人物，那个时代亚斯贝斯把它叫做轴心时代。 由于地理位置的局限，一开始它们都是各自独立发展的，后来有了交流，古希腊和古代以色列思想的融合形成了西方思想的主流，其代表就是欧美文化，中国和古印度的思想的融合形成了东方思想主流，其代表就是中国文化。原先西方思想和东方思想基本上是相互割裂的，但在近代化的浪潮中他们终于相遇了，并且有了冲突和斗争，这种冲突和斗争，交织着新旧文明的斗争，强弱文明的斗争，以及善恶文明的斗争，但是所有的斗争并不指向最后的统一，这是文明冲突的最吊诡之处，它只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文明秩序的重建。 人类文明经过数千年的发展，从轴心时代的四大文明发展演变才整合出当今人类文明的东西两极，即由中国代表的东方一极，由欧美代表西方一极，这是文明冲突和斗争的结果。就像地球有南北两极才形成地球正常的运行格局，有了人类文明的东西两极，这个人类文明才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为一个完整的世界文明。这样一个结果随着人类历史的发展已经越来越清晰起来。现在如果有人认为这个地球南北两极应该统一成一极，那么这个世界将不复存在，文明的东西两极也是一样，如果有人以为世界应该以某种西方的原则统一起来，那么世界也将不复存在。人类是一个统一体，但是这个统一体不是形而上学的什么普世价值的统一体，而是实践的的统一体，斗争的统一体。世界在不同的思想框架下被把握，世界在实践中才能达到统一和进步。 我们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来理解中国文化的存在理由，也就是理解中国之所以是一个大国，中国之所以不可战胜的根本原因。中国在世界文明的两极中作为东方一极的不可替代的轴心作用，以及世界伦理本质对世界运行格局的基本规定，这两者都宿命性地落在中国身上，要求中国承担起对亚洲及其世界的核心责任。 中国不可战胜乃是一种命运般的现实。 劳劳车马未离鞍， 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 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 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犹未息， 诸君莫作等闲看。 这是晚清重臣李鸿章的一首诗，作为股肱之臣，李鸿章奔波一生，为烽烟四起的大清帝国到处救火，终于油灯耗尽，临死前仍然放不下家国之忧，写下这首《临终诗》，表达了对于中国在跌宕起伏的世界风云中能否安然前行的忧虑，以及对时事艰难的感叹。这种感叹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是具有某种悲凉和无奈的。但是在悲凉和无奈的基调之外，那跨越世界风云的豪情和穿过历史迷雾的目光，那种对黎民苍生的悲悯和对家国天下的责任，仍然隐隐地透露出来，那是中华民族的核心精神所在。中华民族虽然受到疯狂的挑战，但底气还在，底气依然深沉，雄心仍然未灭。 事实也正是这样。大清国虽然撑不住了，但是民国顶了上来，中国没有散，虽然民国也不怎么样，抗日战争，丢了大半个中国，但是还是顶住了，拖住了。从鸦片战争到抗日战争，中国一直拖了100年。100年中国没有垮，但是大日本帝国却垮了。 这就是历史的逻辑。这个逻辑不是用谁更文明，谁更先进，谁更强大来表达的，而是用谁更能承担历史的责任来表达的。历史就是用这样的逻辑来回答了“中国为什么是一个大国？”，“日本为什么是一个小国？”这样的问题的。 理解了“中国为什么是一个大国”、“日本为什么是一个小国”的问题，也就理解了日本注定不能挑战中国的核心地位的问题，也就理解了近代以来的大日本帝国必然走向灭亡的历史宿命。从这样一种对历史宿命的理解出发，再来看当前中日关系的态势以及未来的中日关系的走向，就能够看得更明白一些。 日本自二战战败后就已经接受了自己悲剧性的命运了。因为近代以来的孤注一掷，对于中日关系的未来根本没有留出余地，所以，战败后将必然受到严惩的结局，日本是在宣布投降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是没想到，战后美国从其自身利益考虑，不愿看到一个强大的中国的崛起，所以反而要扶持日本在中国的家门口成为一个遏制中国的力量，对于这一点，是出乎日本的预料的。这就给了日本战后一个意外的生存空间，那就是在美国人的庇护下，即《日美安全条约》的庇护下，日本得以在二战后快速恢复，并且希望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寻找进一步的机会，来逃脱它本应被惩罚的命运。当然美国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从美国全球战略利益出发，主要是把日本当作遏制中国的工具，所以他可以容忍日本在经济上的崛起，但是日本任何其它方面的企图，那是受到严格限制的，这一点，日美之间其实双方也是心知肚明。在此期间，日本也曾有寻求中日和解的努力，但是一方面它自知近代以来已把事情做得太绝，所以回转余地已经很小，另一方面，在《日美安全条约》的框架制约下，日本也无法单独做出超越美国战略框架的事。所以，对于中日关系的发展，日本并无独立的空间。 但是中国要崛起的趋势，日本是知道的，自从二战失败的那一天，日本就知道了，那孤注一掷的疯狂打击都没有击垮中国，那么中国必将回来重新主导亚洲格局。现在虽然亚洲还有美国的影响在维持，但是随着中国的崛起，美国的势力必将受到限制直至最后退出亚洲，到时日本的生存空间在哪里，这是一个始终萦绕在现代日本人心头的问题。日本现在是后悔了，后悔当初事情做得太绝，没有给自己留出后路，以致于现在面对中国崛起，毫无回旋余地。如果能把日本列岛搬走，它是情愿把日本搬到北冰洋去也不愿再呆在中国边上了，可惜它实在搬不走。所以它现在非常灰心绝望，眼看着中国的崛起，它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它愿意帮着美国遏制中国的崛起，但是它知道这也是徒劳之举。中国终将回来，美国终将回去。所以就只剩下赖帐一条路，于是我们就看到了篡改教科书事件，参拜靖国神社事件，否认南京大屠杀事件，否认慰安妇事件，种种一切，就是在抵赖历史，期望通过抵赖，时间一长，下一代就忘记了，也许就把一切一笔勾销了。 其实中国并没有要与日本算帐的意思，如果真的要算，也许把整个日本列岛赔给中国都不够的。中国并不准备算这笔帐，这是中国之作为世界大国的境界日本所不能理解的。坊间曾对中国无论是国民党政府和共产党政府为什么轻易放弃对日本的战争赔偿要求不解，有的还甚至颇有责难意思。的确也是，看看日本在中国甲午战争失败后强逼满清政府支付巨额赔款的丧心病狂，我们竟放弃了这样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有点不解。但是如果你理解中国与日本在亚洲战略格局中的主次地位，你就会认识到，作为中国这样一个大国，尽管在历史上或战争中，我们曾经付出无论多少的代价，只要保住中国在亚洲的核心地位不变，任何其它的损失都是可以弥补的。中国曾经在100多年来的近代历史上饱受磨难和摧残，但是只要国还在，人还在，文化还在，给中国人三十年的和平发展时间，一切都回来了。说到底，中国不希罕日本的那一点赔款，就是把整个日本赔给中国，只不过给中国增加一个省。中日之间的问题，早已不是算帐的问题，甚至也不是报仇的问题，也不是以德报怨这种说法，这些都不是。中国必须对亚洲的整个利益格局负责，必须对世界的战略平衡负责。日本的问题，并不是中国国际战略的一个主要问题，中国并不想对日本采取什么主动的行动，中日之间的问题，主要由日本采取主动，当时日本是怎样丧心病狂地伤害中日关系，怎样无耻地挑战中国的尊严，现在也只能由日本如数返还。 中国并不寻求算帐，也不寻求报仇，更不扯谈什么以德报怨等等这种空疏的表达，这些种种狭隘的理解都不足以表达中日关系的宿命性含义。如果硬要说中日关系的含义，可以借用佛教的一个词，那就是业，中日关系是一种业的关系。 我们以为我们是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与这个世界的历史无关，与这个世界的命运无关，其实不，我们承受着这一切，承受着这个世界给予我们的福祉，也承受着这个世界给予我们的痛苦，这就是业。日本是中国的业，上天把日本放在中国的边上，就是注定它与中国将是一生一世的纠缠，中国是日本的业，也就是注定了日本永远躲不开中国的宿命性存在。 万事万物，都是业的流转。 中日之间的问题，绝不是简单的仇恨的问题。你去中国的大街上拖住一个中国人来问，你恨不恨日本？有的时候真不知从何说起。你也许会听到“日本人民是好的，日本的军国主义是坏的”这样一种似是而非的话，有时候你会觉得中国人是不是已经忘记了那段历史了。其实不，那100多年来日本对中国犯下的所有的的罪孽，乃是日本造下的业，造业容易消业难，业力将会流转，会一代一代传下去，你可以否定它，抹杀它，忘记它，但是这个业，永远在你的民族身上承载着，你承载着日本民族在历史上的善业，也同时承载着日本民族在历史上的恶业，那是你躲也躲不了的。这也正是所谓日本的宿命的另一层意思。日本注定要承受着它的过去带给它的业，无论是善业也罢，恶业也罢，它都无处躲藏。 秋荒长信美人吟， 径路无媒上苑阴。 荣辱悲欢目前事， 君恩浅处草方深。 这是日本室町时代著名的禅师一休宗纯的一首七言诗《长门春草》，写得清丽雅致，意境悠远，据说写的是一个美人的深宫之怨。 日本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她本来端庄娴雅，资质不错，但是却误入歧途，所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所以现在注定要承受冷宫之罚。 日本是一个聪明的国家，它曾经把中国文化学得很好，它曾经是东亚文化圈中重要的一员。由于历史的原因，它走入歧途，并且一意孤行，至今也不知如何走出。这样的事别人也无法帮忙，需要它自己承受磨难，接受教训，获得智慧，迷途知返，才能走出魔障。这样一个结局，再次包含着宿命的意味，这个意味就是，不管日本曾经如此渴望地想摆脱东亚文化圈的束缚，高喊“脱亚入欧”的口号，等它迷途知返的那一天，它终究还是要回归亚洲，它必须回归亚洲，承担起亚洲赋予它的责任，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历史附在它身上的恶业才能真正消弭。 这也正是这篇文章所谓“日本的宿命”的最后含义所在。 日本必将回归亚洲，中国必将主导亚洲，美国必将退出亚洲，世界的中美俄轴心关系将日趋明晰，欧洲必将衰退，欧洲一体化努力在历史和现实的坐标中毫无空间，没有成功的希望。这就是未来世界的基本格局。在这个基本格局中，现在困扰中国的所谓亚太地区问题，比如钓鱼岛问题，南海问题，台湾问题，包括还有些不太平的香港问题，都将不是问题，因为只要美国势力退出亚洲，这些问题所赖以生存的土壤就没有了，这些问题就将自动消失。 只是在那一天来到之前，我们需要顶住各种势力的搅局，美国的势力，欧洲的势力，以及在这些势力背景下生存的各种其它势力，都并不乐见中国的崛起和回归，都想尽量地制造麻烦以拖延中国的崛起对世界格局的改变。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我们才理解“发展是硬道理”，“稳定压倒一切”等等这样的表述的根本意义。 中国的敌人只有自己。在这世界上真正与中国对等的对手只有美俄，但本质上，中美俄并不是敌手关系，一种更准确的描述是，中美俄是战略互存关系。而日欧根本够不上对手资格。 中国的敌人只有自己。中国只有自己内乱起来，才会被摧毁。当然摧毁中国，并不是世界的福音，因为世界将就此失衡，这也正是美国长久以来对中国犹犹豫豫的关键忌惮所在。 所以，中国的敌人只有自己，这是我们现在必须最清醒地认识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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