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班岛上的日本亡魂

塞班岛，日俄争议的北方四岛南面的一个小岛，对于日本来说，也许既是一个荣誉之岛，同时也是一个耻辱之岛。

荣誉来自长达30年的占领。从1914年到1944年，日本在岛上推行殖民政策。至今，日本游客仍津津乐道是他们为塞班岛打下了现代农业和现代工业的基础。除了英语和当地土语，日语差不多是第三种流通语言。

耻辱则来自直接导致日本投降的那两枚原子弹。大家都知道是美国人投下了原子弹，但很少有人知道，那两枚原子弹是在塞班岛装机起飞的。1945年8月6日，美军飞机就是从塞班岛旁边的天宁岛出发，去轰炸广岛的。四天之后，又是在这里，另一架飞机起飞，把另一枚原子弹投在了长崎上空。

真是造化弄人。当日本人抓来朝鲜人、鞭挞岛上的土著进行残酷的殖民掠夺时，他们恐怕怎么也不会料到，近代史上对他们来说最残酷的一击竟然也来自这片土地。这是被日本人伤害的亚洲诸国人民的伤心地，同时也是日本人自掘坟墓的伤心地。更可悲的是，这块伤疤在日本人心头一留就是60年，他们以民族特有的沉默掩盖了这段历史，从来不敢触碰，直到2005年。

2005年8月15日，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日。那一年，有一条新闻曾经刺激了不少亚洲国家敏感的神经。一贯低调的日本天皇，在当年6月27日，首次出访参拜了塞班岛上的日军阵亡将士纪念碑。此举立即在亚洲各国引发轩然大波，迫于舆论压力，天皇后来也“顺道”去看了一下美军将士纪念碑和韩国人纪念碑，美其名曰“纪念所有在二战中牺牲的战士以祈祷和平。”

美军与日军的塞班岛之战，被誉为太平洋战场上最惨烈的战争之一。1944年6月，双方在这里交战了20多天，据说在这片120平方公里的地方，美军投下了50万枚炸弹。最后，美军伤亡1万多人，日均伤亡4万多人。

那场战争的尾声和高潮是400余名日军的集体跳海。现在这里是一处景点，叫“自杀崖”。当年，镇守塞班岛的日军首领南云中一，自感回天无力，于是命令所有日本人跳海，不要活下去自取其辱。

浪涛滚滚，带走多少前尘往事。在“自杀崖”，你很容易就能区分出旅游车上下来的究竟是哪国游客。中国游客一般都对那些日式的纪念碑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在临海的礁石上照相。日本游客则表情肃穆的在这些面朝大海的墓碑间穿行，或者长跪不起、口中默默祷告。

从塞班岛回来后，我盯着地图看了很久。也许，扼远东而襟三洲的塞班岛，注定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对于日本来说，它是走出亚洲、称霸世界的一个门户。对于美国来说，它又是一个进入亚洲、控制亚洲的门户。它在亚洲、大洋洲、美洲交界的海上，如果把这三个大洲比喻成旋转门，那么，它就是那个悬转门的轴心。

这样一个大国实现海洋霸权必争的岛屿，注定了它在二战太平洋战场上的地位。可以说，美国人正是推开了这扇门，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打服了日本。从占领塞班岛，到逼迫日本签署投降书，美国人只用了2个多月的时间。

正是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尽管塞班岛上的日本亡魂依然不散，但是日本的政客早已捐弃前嫌，再度将塞班岛所属的北马丽亚娜群岛列为日本ODA的重要援助地。2005年，与天皇拜谒塞班岛一样重要却被忽视了的一条消息就是，日本决定加强对西太平洋诸岛的经济援助，这里面当然包括塞班岛。也许，漫天飞舞的日本金元外交的钞票，在日本人看来是为亡灵招魂的一种绝佳方式？